苏子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是昭元二年,荷花盛开的季节,他还是少年的模样,未历战场厮杀,未经生死别离,身量尚未完全张开,一双星眸清透明亮。那几日西市新开了一家酒肆,里面的胡姬个个腰肢柔软,明艳动人,里面的美酒俱是从西域不远千里运送而来,与中原酿造的大为不同。苏子澈心痒难耐,欲约谢玄前去品尝,可他近来一直与皇帝住在行宫,无缘得见谢玄,皇帝万乘之尊又不可能同他去普通人家的酒肆胡来。
不得已,他想出一个不甚高明的法子——适逢谢景安过寿,他谎称答应了谢玄去给谢景安过寿,便哀求兄长让他去一趟谢府。谁知皇帝不但痛快地允了,还要亲自陪他一起去。苏子澈喜出望外,因着要微服出行,立时去换了身月白夏裳。自先帝去后,他便偏爱这等清雅的颜色,他生得俊俏,配着月白色更是俊美非常。皇帝瞧见之后连着夸赞了好几声,让他喜不自禁,腻在皇帝身上撒娇耍痴了许久。
赴宴之前,他担心寿宴之上不好与谢玄私约,便将约定的时间与酒肆名称写在了一张纸上,他知道只要是他相邀,谢玄定不会拒绝。
到得谢府时,寿宴已开始了许久,皇帝知道他在宴上会拘着一干宾客,便寻了个由头让几位重臣陪着他在谢府里走走,留下苏子澈与宾客里的五陵年少喝酒唱歌。苏子澈玩得开心,一时便忘了胡姬酒肆一事,等到皇帝带他离开谢府时才猛然想起,便趁旁人不注意将纸条塞到了谢玄手里。
到了约定那日,天昏沉沉的,似是在酝酿着一场滂沱的大雨,谢玄自然是准时赴约,早早到酒肆中等他,可苏子澈却迟到了。边疆战事未休,长安流言四起——苏子澈因极受皇帝宠爱,被视为以色媚上的佞幸之人。他盛怒之下主动请缨,要前往北疆与北黎一战,亦是想借战功使流言不攻自破。皇帝应了他,并不代表放心他,亦不舍得他。苏子澈便日日陪在皇帝身边,听兄长事无巨细的反复叮嘱,听太傅对他武艺细致耐心的指点。待他从兄长和太傅手中脱开身来,已然过了与谢玄约定的时间。
酒是蒲桃酒,千金沽一斗。谢玄独自喝到微醺时,他才匆匆而来,有些歉意地对谢玄道:“这几日就要出征,三哥不太放心,一天到晚对我耳提面命该注意之事,不小心就耽搁了时间。”谢玄支着下巴看他,笑道:“既然来迟了,先自罚……嗯,三坛吧!”苏子澈不由地笑起来,豪爽道:“好,三坛就三坛,今日便饮个醉也不休!”言罢当真豪饮了三坛,面上染了酡色,兴致却是极好,听着胡姬琵琶不过寻常音色,一时高兴便让店家取来琴笛,要与谢玄共奏一曲《忆王孙》。
这曲子不长,他们反复吹弹,直到尽兴方休,最后一遍时,谢玄还和着琴声低唱了一首词。待到离开酒肆,苏子澈脚步都有些不稳了,谢玄却神色清明地望着他,半晌方道:“世间美酒有万顷,我却不能与麟郎共酩酊了。”苏子澈醉意朦胧,却恍惚觉出丝丝缕缕的伤感来,不解道:“你要去哪?”谢玄微微一笑,酒肆门前悬挂着两只灯笼,烛光落在他温和的眉眼上,描画出难言的温柔:“去一个注定要去的地方,我在那里等着你。”
苏子澈犹然困惑不解,想起即将要出征的北疆,问道:“是黎国么?”谢玄摇了摇头,深深地望着他,良久方道:“麟郎,保重。”苏子澈困惑更甚,还欲再问,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将他唬了一跳,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转眼冲淡了谢玄的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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