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大夫用意伟大,心思诡巧,却不懂得临山王廷。不知道那王宫深处,有一个拼命挣扎,受尽痛苦折磨的亲王之子。他本来就不该出生的,又偏偏顽强的活了下来,碍了所有人的眼,这时候正好除去。
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为了救父,这时候不舍他,舍谁?
她突然就懂了,萧十一弑父杀兄,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这哪里是父子兄弟?分明是丧失了人性,只追逐权势的一群变态!萧十一在那样的环境中,居然内心还保有最美好善良的感情……比如他说喜欢她。比如他说要从乱局中摘出九郎。比如和袁丹青的袍泽之义。比如他说随便养养的野小子萧蛮。
不,他不黑暗。他内心得有多光明,才没在那种困境和险局之中被养成恶魔!
“那时,我那十几个哥哥借机争着继承王权,斗得死去活来。因为有这个‘偏方’,也为了显得‘孝顺’,争取我父王在偶尔清醒时的支持,他们想捉我为药,进献出去。也幸好他们都想抢先,彼此之间干了好几架,这才给我反手的机会。我小时候没人理会,要吃的,自己去找来。生病了,自己挨过去。读书也是凭自己,或者偷师。我从王廷的里得到过一本有关奇门遁甲的秘书,日夜苦读,居然被我看通了。我本想满了十五岁就偷偷离开临山王宫,那时候我的银子也攒得差不多了,足够我隐姓埋名的生活,哪想到被逼提前出手。我设了陷阱,以自身为饵,诱得我那些兄长们进入。然后,学着他们逼迫太监宫女穿上兽皮衣服,钻进树林里扮野兽给他们猎杀取乐的玩儿法。一个一个,把他们全被射死。箭箭贯穿咽喉,无一有差。然后,我回到王宫正殿,亲手砍下了我父王的头!”
他的声音很冷,可说到这儿,却像有点脱力似的,身子慢慢向后,倚在枕靠上。或者,他心里一直压着这些事。从不能对任何人说,今天全部吐露,心上的大山突然间就崩塌了,只觉得轻松无比。
“所以,我说我报仇了。我母妃是父王害死,我就杀了父王给她报仇,哪怕非我主动。那我父王之死的仇呢?是我动的手,但到底是谁造成那样的死局?我父王身子向来康健,怎么会突然得脑疾?还是不可治愈的那种?”萧十一又说。但看来卸下了心头重担,神情之间柔和多了,不再像锋锐的粗糙岩石,“虽然我父王厌恶我。从不让我出现在他眼前,自然更不能参与政事,但王廷那种地方和皇宫一样,是没有秘密的。所以。我知道我父王是争夺皇位的早期失败者,所以很多年前就被贬到临山郡这种苦寒之地。他愤怒,所以折磨百姓。而皇上登上龙位后。忌惮我父王在军武方面的实力,视为眼中钉。某种程度上,他和你姐姐一样,是皇上要削藩的首要目标,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所以,你主动撤蕃,又主动入京为质,只为给自己提供休养生息的机会?”
“琉璃太高看我了。”萧十一自嘲地笑,“当时我只有十三岁,弑父杀兄,看似争得了一条活路,可随时能被人像蚂蚁般捏死。不过,皇上想要削藩,偏我父王和兄长虽然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而临山郡却还有很多不服管教的将军武夫,真混横不说理起来,朝廷也没办法。何况当年皇上才登基,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对付各路蕃王。我主动送上门去,是给他当政局棋子的,他当然乐不得。我主动配合削藩,那是一种姿态和表态,是皇上给其他蕃王们看的,也是施加压力的。皇上想要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傀儡,到底我是我父王如假包换的亲生儿子,继承权是毋庸置疑的。就算临山郡那些不服的将领,也不能公开反对我。而我需要一把保护伞,我们叔侄两个算是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吧。”
其实,仍然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琉璃想着。她活了两世,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为了能生存就付出如此之多的艰辛与计算。她为人激愤,重生后也如此,可若她换位到萧十一,恐怕不能成活,或者会变得心理阴暗。所以说,她如今很佩服他。
“你查到你父王是怎么突染恶疾的了吗?”琉璃问到问题的关键处。
萧十一露出欣赏的神色。
这就是他的琉璃啊,如一把尖刀,不仅是锋芒毕露,不肯掩饰。也不仅是一往无前,从不回头。还因为她每一出手,必是对方最薄弱的地方。不管是报仇也好,还是看问题也好。
“正是皇上的手笔!谁让我父王太过好色,什么女人都往院子里收呢。皇上要削藩,可不止是想想罢了。但后来出了变故,那是他没料到的。”
琉璃恨得咬牙,因为萧左对她姐姐也是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政治商讨削藩的事,还许了诸多好处,实际上暗中早做了各种手脚,还全是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下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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