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楚千翘的话从他耳朵里滚过一遍,他迟疑地问:“公主,您……您要住、住哪里?”
“我就在这堤岸上住下。”楚千翘指了指脚下的堤坝。
孟景闲眼神一眯,略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又恢复淡然。
陈江和他身后的官员们都面面相觑,脸上尽是迟疑的神色。
僵硬的脸上勉强扯开一个笑,陈江劝道:“公主,万万不可啊!堤坝之上最是危险,且不说这洪水什么时候冲破堤坝或者漫过堤坝,便是在堤坝上稍不留意,都可以掉入这涛涛洪水之中啊!况且,这凄风苦雨的,公主身娇体贵,可怎么受得住?”
楚千翘拢了拢身子,笑道:“确实挺冷,等会儿给我拿一件披风披上,倘或有一个小炉子便更好了。”
陈江见她如此笑言,眉头皱了起来,方才还觉得这公主胸有谋略,原来也不过是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娇娇女子,全然不知道洪水的危险和天气的恶劣,只当是在玩呢!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叫公主在他手底下出什么事,他清了清嗓子,还待再劝。
孟景闲先他一步开口:“陈大人说得对。此处风疾雨大,且洪水滔天,实在不宜久待。公主退居州府衙门指挥众人也是一样的。”
陈江见孟景闲开了口,心下稍安。到底是跟着公主前来的朝廷大臣刑部尚书,在公主那里必定分量不轻的。
“不一样。”没想到楚千翘却摇摇头,“巡逻队日夜不息地保卫大堤,而我却安坐衙门高椅之上,那我还不如不来。如今,我就拿一把椅子,守着这堤坝,横竖两三日的时间,我要一刻不歇地盯着眼前这洪水猛兽。”
“陈大人,替我给所有抗洪士兵带一句话:如今,不光是州城百姓和晋县百姓的身家性命,我楚千翘的性命,如今也交到他们手上了。请他们务必打起精神,仔细认真地守护这座堤坝。不要去想横竖还有晋县这条退路,我要的是州城与晋县全部安好,所以这座堤坝,务必要挺过这一次。”
陈江张大嘴巴,一时愣住了。
楚千翘向着堤坝的边缘走了几步,此刻她一边是瞠目结舌的众人,一边是广阔无际的洪水,给她遮竹伞的丫鬟一时没料到她会走过去,因此来不及给她撑伞。她站在风雨之中,单薄的身子似乎摇摇欲坠。
孟景闲心里一紧,也跟了过去,没有拉她回来,只是当着众人的面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楚千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与此堤共存亡。”
孟景闲靠近她耳边,轻声笑道:“我与你共存亡。”
楚千翘心中一跳,目光牢牢地锁向他,也反过手,牢牢地握住他的。
陈江等人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本以为孟景闲会帮忙劝着公主,如今看来竟是准备由着公主来了,这两人不顾他们的目光双手紧握,可见……陈江心里暗暗叫苦,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陈大人。”
孟景闲突然又叫到他,陈江懵了片刻才醒过神,赶紧“哎”了一声,面露希冀地看向他:“孟大人,这……”
“公主方才的话都听明白了?便按公主说的去做,将此事吩咐下去。另外,拿两把椅子、一件披风、一个暖手火炉子上来,我便陪着公主在堤坝上观察汛情,指挥调度。”
陈江苦着脸:“可是、可是……”
“皇上将这件事指派给公主负责,便是充分相信公主的能力,怎么,你反倒不信公主?”孟景闲沉声问道。
“下官不敢!”不得不说孟景闲一旦冷脸,气势足够震慑于人。
“那就一切听从公主指挥。”孟景闲补充道,“还有从狄州发给皇上的传信兵,全权交与我调控,你们只专心负责堤坝之事吧。”
陈江心里一沉,他知道孟景闲是不让他将此事告知楚皇了。这件事,孟景闲是完全站在公主一边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赶紧应了。他只是一个小官,别说楚皇和公主了,便是孟景闲,他也得罪不起。况且,万一出了什么事,做决断的是孟景闲,该有什么罪责,他得头一个担。而且,看孟景闲的样子,也不会真让公主陷入险境的。
陈江等人传令下去,楚千翘和孟景闲则在堤坝上并排坐下来,面朝着张牙舞爪的洪水猛兽,耳边尽是涛声和雨声。
“你为何陪着我胡闹?”楚千翘没有侧过眼来孟景闲,还是直直地看着洪水。
孟景闲则反问道:“翘儿觉得自己在胡闹?”
楚千翘撇了撇嘴:“我自然不觉得自己在胡闹,可是众人都以为我在胡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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