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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归看向付观,“元帅,借你的枪一用。”
付观的佩枪是老式的填弹枪。他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掏出来递给毕归。
“多谢。”她接了过来,对准自己肩头的伤口,扣动扳机。
孙惠思顿时愣了,“你在干什么!”
她的这一枪吸引了不少注意,喊打喊杀声因此大为减少。毕归将枪口下移了几厘米,给枪上了膛后,手指再次扣在扳机上。
孙惠思脸色发白,向向她冲过去却又不敢,“发什么疯?你到底想干什么!”
打斗与冲突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毕归。
“我在做什么?”毕归冷冷地说,“我在做你们正在做的事!”
她说完扣动扳机,大片的鲜血涌出,染红了前襟,“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有多愚蠢了吗?”
眼看着她又将枪口下移,孙惠思立刻喊道:“所有人放下武器!”
抗议联盟的人收回枪,聚拢回包围圈。此后,越来越多的人将枪扔在脚下,环顾四周。
混乱过后是死寂般的沉默。人们如梦初醒,看清自己身周的情况后面露惊恐。鲜血遍地,哭声过了很久以后才爆发出来。
毕归有些疲惫地说:“谈共和、谈王国、谈牺牲、谈荣光,这些都还太早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大家却总是忽略——最重要的是生命啊。”
孙惠思与她的目光相对,却像触电一样别过头去,接着对卫英说:“你去找一个……”
“听众朋友们!”李嘉图忽然面露喜色,拉着艾嘉登上高台,“下面插播一则新闻,由场外记者单大白和贺大黑为您报道。”
他说着打开个人光脑,全息屏幕桌面转化为了两个灰头土脸的人。
单仁一手扯着昏迷的杜才冠,一边说:“宝矿共和国前总统杜才冠被指控犯下战争罪、谋杀罪、经济犯罪等十八项罪名,现已被捕,蒙冤被囚的蒋君求元帅重获自由。”
听到那个名字后,付观猛地抬起头来,在屏幕上慌张地四下搜寻蒋君求的身影。
单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特地回复他探寻的目光,“蒋元帅为牵制杜才冠受伤,现已被送回蒋府接受治疗。”
付观闻言立刻跳下高台,冲入车子,开启低空飞行,一溜烟地消失了,对身后军官们“元帅元帅现在怎么办”的呼喊声一概不理。
李嘉图哈哈大笑说:“看来传闻中蒋元帅和付元帅失和的事都是无稽之谈啊。不光如此,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比起……”
艾嘉戳了戳他后腰,咬牙切齿地打断他,“正事!”
李嘉图这才清清嗓子,正色道:“言归正传,我们的节目嘉宾女王陛下对这场胜利一定有话要说,不如来听听她看法吧。”
“很抱歉,李先生。但这并不是一场胜利。”毕归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犯下罪名的杜才冠被捕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胜利并没有因此而到来。一个独|裁者的倒下并不是所有罪恶的终点,因为罪恶就在每个人心中。在你、在我,剔不掉、洗不净,有时蔓延扩散、有时压抑在内心。”
孙惠思靠近她,低声说:“你在说什么?这种时候应该说点激动人心的话,难道你不想恢复王国了吗?”
卫英看着他们两人,紧紧咬牙。
毕归没有答话,“拒绝理解、拒绝包容、拒绝不同的声音……正是我们心中的独|裁者,造成一次又一次的流血悲剧。我们总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却没想过,大家都是人啊。”
与她之前的演讲截然不同的是,这回整条街寂静无声。连嬉皮笑脸从没正形的李嘉图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毕归顿了顿,接着说:“我说不出鼓动人心的话。就算能说的出来也绝对不会这么做。鼓动人心是件危险的事。古往今来,算不清到底有多少生命在群情激愤中消亡。我还是那句不好听的话,是王国还是共和国并没有什么好热血沸腾的。如果王国能给宝矿星带来和平与自由,那就恢复王国。如果——”
砰一声枪响。瞬息之间,情况巨变。
挡在毕归身前的孙惠思伸手捂住了胸前的血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向后倒去。
毕归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孙先生……”
“天真的是我啊。”孙惠思抬眼看向她,虚弱地呢喃道,“唉……本来还想……当你的反对派的……”
他闭上眼睛。
在看清自己的子弹打入的是谁的胸膛时,卫英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冲过去,在确认孙惠思已经没有呼吸了之后,痛苦地大喊一声,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又在砰一声中倒在孙惠思的身上。
变故太过突然。毕归愣在当场,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接着有些哽咽地轻声说:“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多年以后,在宝矿星步入正轨、恢复元气、重新开始成为一个正常的国家后,她仍然没有忘记这一幕。这并不是毕归第一次见血,也并不是最后一次。但正是这两股鲜血,见证了一个无意义时代的终结。
这并不是一场胜利。但胜利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