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终于松了口气。确实,自从知道了李慕儿在宫外的经历,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最怕她见到皇后和孩子,会触景伤怀。看来,他是想多了。尤其是最近,李慕儿对他的话,似乎又能听进去了,再不像刚回来时那样抵触。他感激地看着何青岩,冲她微微颌首,“嗯,多亏有你陪着她,她的心态确实好了许多。”
何青岩似不赞同他的话,摇了摇头笑道:“皇上,我是陪着她没错。马骢、凌老先生也在医治她没错。可能让莹中重新活过来的人,从来都只有皇上您一人啊。”
朱祐樘诧异抬眸。与何青岩也算共处一室许久,两人从未谈论过关于李慕儿的话题。他早知道何青岩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却一直没有机会听她好好说过话。今天她不容易愿意为他指点迷津,朱祐樘自然洗耳恭听。
何青岩望着眼前天子一脸虔诚的表情,不由失笑,“皇上,世间万事,常是旁观者清。我记得以前莹中给我写过的信里,曾提到过,她觉得初入宫时皇上对她的好是因为内疚,而她却深陷了进去。当时我告诉她,谁说因内疚而起的爱情,就不是爱呢?”
她顿了顿,朱祐樘便想起当年,似乎真的是因为愧对于她,又想感化她,才把她拉到了身边。可是哪里只有她深陷了进去,恐怕最先陷进去的,是他才对吧?“她从未对我说过。”
“皇上,莹中是怎样的人,你该比我了解才是。她爱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回报。”何青岩直视着朱祐樘,正色问道,“可是皇上,我现在却想问你一句,不管以前如何,如今莹中再次回到你身边,你对她,是内疚,还是爱呢?”
朱祐樘被她问住。内疚,李慕儿难过了多久,这两个字就伴随了他多久。可是他爱她,这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啊。
何青岩见他迟迟不说话,宽慰道:“皇上,别让内疚绑得你畏首畏尾。莹中不想从你眼中看到愧疚这种东西,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能接受你封她为妃的圣意。你说莹中心态转好,不正是因为,近来你真真切切的在好好喜欢她吗?”
微风轻拂,朱祐樘默了半晌,忽然唇角勾出浅的难以分辨的弧度,侧身往李慕儿走了回去。
“嘘,”李慕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低语道:“他睡着了。”
“你还真有一套。”朱祐樘夸了她一句,又唤过医女抱走孩子,才拉过她手往屋里边走边道,“走,昨天的棋局你还没破,不许耍赖。”
……………………
一个小雨淅沥的午后。
李慕儿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对面朱祐樘手握一颗棋子,正在斟酌下一步。
半晌,棋子落下。朱祐樘抬头看向李慕儿,发现她歪了脑袋,眉眼轻轻地皱了起来。
他的心情不由大好。教她下棋已有一阵子,本意是希望她平心静气,谁知她竟学得很快,如今已能与他对弈许久。
李慕儿刚刚举起一枚黑子,门外突然有脚步声传进。何青岩这几日回了家,那么来人应该是何文鼎了,李慕儿便没有抬头,顾自思索。
直到何文鼎说话声在面前响起:“皇上,这几封是通政司刚呈上来的密疏,皇上是否现在查看?”
李慕儿手中的棋子骤然砸在了棋盘上。
抬眼,朱祐樘已接过密疏,震惊地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李慕儿这样说着,手心却顿时溢出了汗。她心虚地收回手,低声道,“先下完这盘再看吧。”
“好,”朱祐樘果真把密疏放在棋盘一边,还吩咐何文鼎道,“去准备些糕点,她刚才午膳吃的太少。”
“是,皇上。”何文鼎含笑退下。朱祐樘这才望向棋盘,噗嗤一笑道:“这还怎么下,都被你弄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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