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进程从未如此安静过。一百天内不得嫁娶,不得宴席,官员更得守孝。至少在这孝期之内不能怀孕。官员一百天都算好了,左右不过三四个月,忍忍也就过来了。皇子皇女们就倒霉了,得守二十七个月。这其中若是不小心弄出个孩子,一个不孝的帽子就没想摘下了。
这世道以孝治天下,一个被标签上不孝的皇子自然没有竞争的机会。安宁有种直觉,说不定会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不过单单一个四十九天禁屠宰就够许多喜欢吃肉的人头疼了,鸡鸭牛肉等肉类在这段时间便要消失在人们的餐桌上。恐怕有不少人此时恨不得自己不是京城人,好歹京城外的人,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吃肉了。
一时之间,各种蛋料理大受欢迎。
周李氏也吩咐全家每餐上都得做上一道鸡蛋的菜,没有肉,好歹得用蛋补充营养。若不是安宁同她说过,一天吃太多鸡蛋不好,恐怕周李氏说不定会一顿两个鸡蛋呢。
周慧之前给她送的那盆西红柿,周家的下人照顾得很好,前段时间便已经结了不少的国师。安宁将其中全部的种子都留下,等着来年开春的时候种植。啊估计了一下,她所留下的这些种子,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到时候估计能够种上一百多株。
为了这盆西红柿不因为冬天下雪而被冻坏(京城几乎每年冬天都会下雪),安宁更是直接在家里修建了一个玻璃暖棚。在玻璃不缺的情况下,这暖棚的建设十分简单。正好天气已经步入严冬,世面上并没有太多新鲜的蔬菜——就算有也贵的要死。这暖棚恰好能够种植一些蔬菜,小白菜、青菜、韭菜、黄瓜……看着暖棚里挂满了各种春夏才出现的蔬果,周李氏别提有多兴奋了。
安宁顺便还将她养的一些花也一起搬了进来。
在家闲着没事做的她将季皇后送给她的那些孤本给抄了一遍,抄写的那份放在家里的书房中,原本则是她自己收藏着。
当然她也不曾忘记李艳,季皇后在南巡的路上,曾经给过她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些银子田契和地契是要给李艳的。
李艳这些天每日都在家里给季皇后念经来着,安宁下帖子后,她便上门了。只见她一身的素服,发髻上只简单地差了一朵白色的绒花,素雅到了极点。她收到这份礼物以后,怔了怔,等看到那宅子的地契后,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声音充满着复杂的情感,“这是李家宅子的底气。”
安宁呆了一下,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她给你的礼物,你便收下吧。”
当初画上的三个姑娘,李艳的母亲早被害死,另一位据说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季轻颜,如今在明面上季轻颜也是死人的身份了。
因为季皇后的死讯,京城里这段时间青楼都已经关门了,李艳同样也是如此。即使上头没有发布这些旨意,恐怕她也会这么做吧。
安宁看着李艳难过的样子,偏偏不能同她说出真相。
李艳轻声道:“我这些天绣了一些经文,还绣了一些画作,娘娘应该会喜欢。你若是可以的话,便帮我送到皇宫里,烧给她吧。”
安宁点点头,如果这能够让李艳的心情好一点的话。
李艳又对她说道:“这些天,我调查了一下苏岩,发现他的经历的确有些不对劲。”
安宁回到京城后,也让手下一起调查,没想到李艳这里更早出成果。她神色严肃了起来,“怎么了?”
李艳眉毛拧了起来,“苏岩是在六年之前,进那戏班子的,据说是从一个叫做兰河镇的地方被家人卖进去的。我让人去查了查,兰河镇,根本就没有这户人家。”
安宁也跟着皱起眉头,“也就是说,他的经历其实只是捏造的?”
安宁想起了苏岩同蔚邵卿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突然一动,说道:“你这段时间,调查的时候,往蔚家方向调查一下。看苏岩同蔚家是否有什么联系。”
李艳点点头,“放心吧,我办事你放心。”
自从穿越到南夏弄死了苏兰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苏兰精神力的缘故,安宁不仅嗅觉视觉听觉越发厉害,连直觉都更加准确了点。
说到直觉……安宁想了想,等送走李艳以后,直接上了蔚府,要来了这几百年来的科举考题。她所要做的便是押题!
毕竟明年周金宝和周聪两个孩子都要下场了,就连沈以行也要试着考一考进士。她想着看能不能利用自己的直觉,压中几题,就算没压中也没事,反正多做点题目对两个孩子有好处,题海战术也是有效果的。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这些题目整理出来,然后选取了一百题作为重点,让周金宝和聪哥儿两人做。若是两人做完后还有时间的话,便将历年的那些题目也给一道道做下来。这些题目写得两个孩子睁眼闭眼都是之乎者也,出乎安宁的意料,两个孩子都没有抱怨,而是咬牙一一坚持了下来。
聪哥儿表示他的老师可是户部尚书,若是不考出一个好成绩,那他老师岂不是要被说没眼光了吗?冲着这点他也得好好努力。
安宁这才明白为何这一两年来聪哥儿比过去要努力了不少。
周金宝则纯粹是想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基础,他成绩好了,周李氏给他说清也要容易许多。周金宝呆在周家这么久,眼光多少也高了点,至少他肯定没法接受他未来的妻子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
安宁在给两个孩子做特训的同时,也没忘记沈以行。她家慧姐儿日后的诰命可是得看沈以行的成就的。她同样找蔚邵卿拿了一些会试的考卷,会试的考卷可是比乡试要更加困难。不过沈以行算好了,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会试一般是在乡试后的来年春,通过殿试便是所谓的进士。
沈以行收到这礼物后,果然很感激。虽然他们沈家也是书香世家,但最多只能弄几份前些年的乡试卷子,会试的卷子还真拿不到。
他当时娶周慧的时候,只是因为单纯地喜欢周慧这个妻子,却不曾想到这个妻子的娘家会越来越给力。
在将这些东西安排好了以后,李艳也将她打算烧给季皇后的那些东西捧了过来。
安宁看着这些精美又全无工匠之气的绣品,心中也在可惜。可惜这些不能直接给季皇后,不然恐怕会惹人怀疑。
她前几天整理东西的时候,还整理出了自己去年做的几幅油画,其中有两幅是季皇后的油画,还有一副是凌青恒、季皇后和太后的合照。她将这些画作连同李艳的绣品一起送进宫里。有天晴在,她倒是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会被人给贪墨。原本这油画是要拿来当做今年皇帝的生辰礼的。谁知道,
后来天晴告诉她,她给的那三幅画作都被天子给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安宁早就预料到这点,所以才送进去的。让他天天睹画思人的话,虐心效果更甚,她这样也算是提季皇后小小报仇一把。
只是那些送进去的绣品,却不曾想还给李艳带来了一个好处,李艳居然因此被册封为了乡君。圣旨上表示,李艳的刺绣可谓巧夺天工,达到了道的境界,所以才被册封为乡君。
在以前,也有一些因为手工技艺被册封的,李艳并非第一个。只是大多数人都在心中猜测,恐怕圣上是为了皇后而这样的。倒是没有御史敢在这时候同皇帝反对,所以这册封倒是顺顺利利下来了。
只是李艳也因为这册封,而直接成为了京城中的红人。她在收到这旨意的时候,呆滞了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安宁低声道:“陛下恐怕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是李家的外孙女。他册封你为乡君,一方面是为了了结皇后娘娘的心意,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对李家的补偿。”
只是李艳的身份终究不好捅出来,所以才只说是因为她出众的女工。
李艳的生父叶和风在知道自己母亲认下的义孙女居然一跃成为了乡君,便回到京城,看能不能以义父的身份拿点好处。他自认为自己是叶老夫人的儿子,叶老夫人认下的义孙女也得喊自己一声义父的。
叶老夫人哪里愿意让好好的孙女再同儿子牵扯上关系,她甚至不让叶和风同李艳见面,为了永绝后患,直接同叶和风断绝母子关系。理由也很简单,叶和风当年可是害死了自己的舅舅一家,还害死原配。
叶和风若是胆敢纠缠不惜,她便敢再去衙门告他。叶和风生怕叶老夫人真的那么做,最后只能签下断绝关系的文书,然后灰溜溜走了。
安宁实在厌恶他的做派,在他回去的时候,派人将他给打了一顿,虽然不会危及他身份,但也够他疼好几天了。
至于李艳,因为被册封的缘故,导致不少人都想上门求她一副绣品,其中不乏身份高贵的人。李艳只好暂时躲到周家,作为蔚邵卿的未婚妻,未来的侯爷夫人,那些人终究不敢在安宁面前摆派头。
李艳的生活这才平静了下来。
……
十一月底的时候,季延一从边疆赶回了京城中。
安宁在见到季延一的时候,差点认不出他来,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身上散发的寒意越发沁人,即使只是站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那股的冷意。原本眼中那种张扬桀骜的光芒也消失了,原本的锋芒完全沉淀了下来。
可见季皇后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季轻颜果然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季延一在见过季皇后最后一面,并亲自送季皇后入皇陵后,便请旨驻扎边疆。
而且看他的意思,他似乎不打算再回来京城了。
安宁心道:恐怕季延一心中也稍微怨恨起凌青恒了吧。当时禹州的事情多少也流传了一些,季皇后在临死前几天,还同天子争吵过。在这种情况下,季延一自然没法面对凌青恒。
凌青恒显然也对他心怀归咎,完全不计较季延一的态度。他甚至将宜州这一带军区的虎符交给了季延一,其信任程度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宜州这块恰好是大周和南夏的交界处,这一带驻扎的军队自然不少,若是能够掌控的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势力。几个皇子也曾想过对这军队下手,只可惜宜州的虎符一直都掌握在凌青恒的手中,却不曾想过,他居然将这两万人的军队直接交给了季延一。
本身是三代世袭罔替的国公爷,手中还握着两万的精兵,季延一一下子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
只可惜他本人一点都没要留下来的意思,在十二月五号,便打算回到宜州,甚至没有在京城中过年的意思。
此时尚且属于一百天的范围之内,也没有人敢顶着皇帝的怒火,去请季延一参加宴席,找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金龟婿在京城中没停留几天,就要跑去宜州那个地方吹风。
在季延一离开京城的前一天,安宁写了一封信给他,表示想送他一程。
季延一直接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门写着他出发的时辰。
安宁看到纸条后松了口气,她觉得在季延一走的时候,将信件给他让他在路上看到是最好,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不过季延一若是不答应的话,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直接上门了。如今季延一答应了,反而省了她一番功夫。
安宁想了想,她同季延一好歹也是朋友一场。宜州那地方靠近南夏,据说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蚊虫又不少。她便从自己那些收藏品中,翻出了不少的东西。卫先生所做的弱版解毒丹是必须的,虽然比不过路神医的,但也算不错了。薄荷膏、花露水、金创药……大大小小的瓶子,塞满了一个箱子。
安宁之前还做了一件羽绒服给蔚邵卿,她想了想,考虑到季延一这一去,可能会好几年才回来,索性将这羽绒服先给季延一。她将羽绒服叠的整整齐齐的,将那封信藏在了羽绒服里面。
整个箱子塞了那些药瓶,又塞了羽绒服,恰好可以放满。安宁略一沉吟,从自己的柜子中翻出了两个易容面具放进去。说不定季延一什么时候就会用到呢。出于某种恶趣味,其中一个面具甚至还是女孩子。
安宁看着被她收拾得好好的箱子,终于松了口气,自己也算是为了朋友做了点好事。季延一不仅对她有救命之恩,还帮过她不知道多少回,她所做的这些,恐怕都不能抵往日他一成的帮助。
只是……安宁不免有些头疼。因为京城这段时间禁止屠宰的缘故,她这羽绒服给了季延一,蔚邵卿那件恐怕得等这段时间过后了。不过她之前原本就给了他两件,这件先给季延一应该没事吧。
……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一堆人来送他的缘故,季延一离京的时间还挺早的,正是五更天,凌晨三点钟的时候。这就意味着安宁得在两点之前起来,这时间简直太不人道了,尤其是在大冬天的时候。
她估算了一下,与其等她睡四个小时在痛苦中起来,还不如别睡呢。
她送季延一的事情,也同周李氏说过。周李氏点点头,说道:“记得多带点人过去。”
心中也十分同情季延一这孩子,虽然京城里的人都说季延一命好,即使姐姐去世,但皇帝却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对他大肆封赏,但他可是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他那大伯一家完全可以不当亲人看。加上季延一之前对她女儿也挺好的,若不是有蔚邵卿这个女婿在,加上安宁的感情偏向,周李氏都觉得安宁和季延一在一起也挺好的。
不过安宁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两个孩子又定亲了,周李氏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女儿得多带一些人手,毕竟之前的刺杀,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安宁笑道:“好,我到时候带上六七个人总可以了吧。”
二号、七号他们这段时间帮安宁训练出了好些人,这些人如今都成为了周家的护卫,让周家的安全性更上一层楼,现在就连聪哥儿和金宝外出的时候,也会带上两个护卫。
同周李氏说过以后,安宁便回到房间看起了书。
等差不多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整个周家除了她的房间,其他地方的灯都已经熄灭了,万籁皆静。
玉容和桂圆也陪着安宁一个晚上没睡觉。
安宁将窗子打开,凛冽的寒风钻进脖子中,让人瑟瑟发抖。
“姑娘,开窗之前,至少先披上一件大衣。”玉容将一件白色狐裘给她穿上,又将暖手炉塞到她手中。
安宁瞬间温暖了不少,她看着窗外,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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