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谈次恋爱,身旁有一个爱自己的人,可是也知道那样会附带很多烦恼。到底怎么样比较好?我不知道。”
“你不用疑惑,也不必期待,就顺其自然地过日子吧,生活哪一天要改变么可是说变就变的?现在能单纯地一起喝咖啡就一起喝咖啡,不需要想太多。”
夏竹老成地为冰蕊下结论,蝶茵说:“是啊,何当共翦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今天是最珍贵的,谁像冰蕊这样,任何时候都会春心荡漾。”
“别说得这么刺耳,人家冰蕊只是心灵纯净、多情善感。”
不等冰蕊抗议,夏竹立即替她辩护。冰蕊却是不罢休,还以颜色道:“我看春心荡漾的人是蝶茵自己,她最会胡思乱想。”
“好啊,你不承认,我承认!我在想,我宁可寂寞,也不会轻易去爱上一个人。一旦我爱上一个人,我会像樱花盛开那样炽烈,要是不能完满,也可以像落花如吹雪那样壮丽地去死!”
蝶茵全心全意地描述自己的心境。
“你想得可真美!死是很痛很痛的!”
冰蕊娇媚天真地抗议。
“痛也只是一下子,在最美的时候死了,难道还有遗憾?”
蝶茵一脸悠然向往。
“噢,我可不,我才不想死!活著有咖啡喝,有窗外美丽的灯火可以流连欣赏,为什么要死?夏竹,你说呢?”
冰蕊征询夏竹的认同。
夏竹闪亮着那双如钻的慧眼,稳稳地啜着咖啡,淡然一笑说:“你们说的都只是来自想像,我不说yes,也不说no。人生各有体会,不必由旁人说破。”
“你看我们夏竹,老成得像一个八十岁的阿婆。”
蝶茵无奈地摇着头,却又无法再辩驳。她和冰蕊都知道,在她们相识之前,夏竹有过一次深刻的恋爱,那个恋情促使她变成如今的冷静内敛及高深莫测,也因为这样,使她们对爱情更期待、更好奇、更矛盾忐忑。
八十岁阿婆夏竹看着蝶茵和冰蕊,超然问道:“阿婆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之中要发生点故事。”
“难道你不会?”
冰蕊反问,她一向有好多好多追求者。
夏竹回答:“我正和咖啡谈恋爱,不可能另结新欢。”
“蝶茵你呢?你春心荡漾,从实招来。”
冰蕊反报一箭之仇,不想蝶茵反而顺水推舟再说:“是有一个讨厌的家伙。你们谁知道,轮番把左右的眉毛揭起老高,斜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冰蕊摇摇头。
夏竹果断地给予答案:“左边是引诱,右边是不怀好意。”
“噢,夏竹你真厉害!”
冰蕊伸直上半身赞叹,两眼睁得老大。
蝶茵沉思不语,显然正在印证夏竹之语,想着那个把领带丢在柜抬上的男孩。
夏竹一语中的,和自己的直觉完全吻合。
对的,那个人给她的所有暗示便是不怀好意及挑逗,她已无需再怀疑。
她发起怔,皱着眉头。
夏竹告诉她:“蝶茵,你要小心。”
“我不会爱上他,一定不会。不会爱上一个挑起眉毛斜视女人的男人。”
蝶茵说得很坚决,继续吃奶油饼,喝咖啡。
冰蕊相信她。
夏竹脸上是另一种表情。
###冰蕊驻唱的时间改为下午五点至六点,她在台北市区五星级饭店找到更好的驻唱价码,从晚上八点半唱到十点半。她暂时不能和蝶茵、夏竹一起下班回家喝茶。
原只有两人同行的回家路上,还是不增不减的成了三人同行。
那个要换领带的家伙每一天晚上都在百货公司门口等着,然后一起随行到家。
蝶茵不理他,进了公寓把门紧紧带上,面不改色和夏竹一起吃消夜。
第二个星期的某一次,她站到窗边去看,那人运站在对门树下,倚靠着树干吸菸。
第三个星期,冰蕊下班回来,进了门就对蝶茵说:“你下去吧,好歹一句话叫他死心。那天要一起算守夜费,我们付不起,我知道他站到天亮。”
蝶茵还是不下去。
饼几天,那人不跟来了,失踪了好几天。
蝶茵心神不宁,走路回家总是左顾右盼,忽然有一天,她挽着夏竹已经到了家门,那人竟然大石桩一样钉在门口。
蝶茵眼睛整个发亮,冷不淬防地被他全看在眼里,他更是彻夜不走了。
终于,蝶茵下了楼。
她走到他面前,几乎碰到他的界尖才站定,一对眼睛灼灼看着他。
他也凝视她,两道浓眉平摆着,左边既没有引诱,右边也没有不怀好意。只是两团烈火,照着、烧着她的狂思苦想和熊熊春情。
她看不过他,正把视线移开那一秒,他迅猛地吻住了她,两只有力的手腕攫住她的脸庞,不让她挣动,不让她逃脱。
蝶茵也不挣扎,一副任天由命的样子,和他吻个缠绵透彻。
他终于放了她,笑得很深沉地轻声问:“想我吧?你这个菩萨的心肠是钢铁打造的,到底还是有一种火可以把它熔化。”
她先没回答,用手背揩着嘴角,只觉满脸都是他唾液的腥味,把她薰得神智无法清醒,后来只得抓一句话随口问问:“你做什么的?”
“你认定我了?”
他不答反问,神态不能再坏。
“凭什么说我认定你?”
她仍在揩拭嘴边,眨动的长睫就像她沸乱的心绪一般闪烁不定。
“不认定我,何必做身家调查?”
他还是反问。
“说不说随你。”
她转身就走,他像抓着一条鱼一样紧紧掐住她、抱住她。
“我说,我当然说,全部都说!我要和你说整整一个晚上。”
他揽着她往巷子出口的方向走,她下意识抬头看看她公寓的灯火。
“别管她们。上面也是成双作对享受着咖啡,我们何不能另外找乐子?”
“你知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
“我只知道你们夜夜喝咖啡,酸味的肯亚咖啡、加了杏仁的咖啡、骆驼味的摩卡咖啡各种味道总是清清楚楚飘下来,像阿拉丁神灯的烟一样在我鼻孔前钻来钻去”
蝶茵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原来你和夏竹是同道,这么懂得咖啡!你应该找一天见见她,见识见识她的功力!”
“我见过她的。我现在喝惯了的东西,她煮不出来。”
“不可能的,她的手艺一流,承传自一个拥有美国绿山咖啡烘倍公司训练执照的师傅。”
“算了吧。调和了风霜雨露的咖啡,她煮得出来?”
他存心逗她笑,而她果然笑了。深夜温柔的南风吹散了她脸上他唾液的腥味,她清醒了很多,深刻体验着身躯被一个异性紧紧贴偎所带来的奇妙改变。
她和他向百货公司的方向走,所有的店面都打烊了,宽敞幽暗的广场和台阶空空荡荡地等着她们。
他放开了她,两手插进牛仔裤口袋崟,抬起下巴东瞧瞧、西看看,轻松地踱着小步,忽然说:“你觉得现在像不像站在一个飞机全都起飞—的航空母舰上?空旷、安静,其他地方无论发生怎样惨烈的事,都和自己毫不相关?”
“我想的和你完全相反。如果飞机全飞光了,航空母舰根本脆弱得像一块梭形法国面包!”
蝶茵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哼哼笑道:“你们女孩子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想牢牢抓住安全感!”
“不对吗?谁知道好好一张人皮后面不会藏着只豺狼虎豹?你快说,你是谁?”
“一个无法自拔爱上朱蝶茵的人!”
“你你根本不实在、不诚恳!”
蝶茵被他嘻皮笑脸的态度惹得不高兴了,她后悔没有在他吻她的时候先给他一巴掌,她实在应该给他一个下马威的!
“我怎么会不诚恳?”
他走近她,捧起她的脸,用一种指天誓地的缠绵表情告诉她:“我们已经跳过了凡夫俗女拍拖的阶段,掉进最直接的亲密关系里了,不是吗?对别的女孩子,我从来不这样!你相信不相信?”
“我不信,你是一个玩家。”
她顽倔地回答,探照灯般的两个圆亮眼珠在他那张坏脸上不停巡弋、打转,只想翻出他一点破绽。”
他思索着要怎样回答而又能不显出巧言令色,最后只好自暴自弃似的说:“随你误解也罢。我除了成为我自己,没有刖的路可以走!”
他放了她的脸,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你就走你的路吧!不要来找我了!”
她真想掉头而去!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他却总是提出最复杂的答案。他特矣诶行,他很危险!
“别走!不是说过了要彻夜长谈到天亮的?”
他拉住她,力道很重,神态还是胜券在握的自信满满。
“谈什么?你是谁?一个没名没姓的人!你是做什么的?你什么也不是!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解析什么莫名其妙的抽象画!”这些世俗的答案这么重要吗?我以为我已经把最重要的部分都毫无保留地放出来了,难道不是?”
他很无奈地说完,叹了一口气,屈服地再讲:“好。我是戈承坚,干戈的戈,承担的承,坚硬的坚,一个玩音乐的、一文不名的贝斯手,这就是你要的全部答案,却不是我最认同的告白!我最想让你了解的是,我非常非常爱你!我要你!我要你最重要、最神秘的”切,你所有灵和肉的核!”
他像在背诵一段熟烂又大胆的台词,用着很大的内力,无可抗拒地煽惑着她意乱情迷的心。他的唇靠着她极近,她又闻到了他浓浊的男人气味,因而更加心眩神摇。
“我连自己是什么,自己有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我有什么灵和肉的核?”
她被催眠一般回答他,反问他。
“对,你是还没打开自己,不然你就会知道的!爱会让你知道自己,发现自己,我带你一起去发现!可爱的小蝴蝶”
他在尾声中攫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吮,轻轻的扣,她两片柔软湿润的芳唇。
她被他溶化了。
从午夜到凌晨,他们就话的时候少,接吻的时候多。分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唇已经被他煮熟了、熟透了。她的后脑勺到脑椎一带完全浑噩、酥麻、麻痹,脑袋里是一盆热热的浆糊。
他的吻无所不至,无所不有。当她回到公寓悄然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一闭上眼睛,就闻到他唾液的味道。她轻抚自己的面颊、自己的唇、自己的颈、胸、乳房,无一不曾烙上他的唇印。
难道这就是爱情?
他们之间彼此了解什么?连那张脸都还是陌生的,却抵挡不住两人疯狂的向往和吸引。
蝶茵睡不着。她得找冰蕊或夏竹其中一人帮她探索答案。
冰蕊心质纯净,她决定找夏竹。
摸进夏竹的房间,拉开一缝窗纱,她使劲摇醒夏竹。
“夏竹!夏竹!”
夏竹醒了过来,一看见是她,含糊的问:“你回来了?”
“你们都不担心我?还能睡得着?”
蝶茵怨怪着,在床边坐下。
“他就是把你吃了,也还会把你吐出来,我们担心有什么用。”
夏竹从薄被中翻出两只手,把身子挺起。
“我们一整夜都在接吻。夏竹,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很烂?我第一次和他出去。”
蝶茵幽幽不安,皱着居诉诅,却是浑身意态撩人。
“准备万劫不复吧,还怕什么。难道你能回头?”
夏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仿佛连做梦时她都是那么冷静清醒地观照着一切。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一个好男人。”
“蝶茵,你的樱花在春天来了就会毫无保留地盛开,没有人能把花季提前或挽留。幸与不幸,但看上帝是否看见,是否垂听。”
“噢,夏竹,我该怎么办?”
蝶茵抱住夏竹,颓然低喊。
“别傻了,爱情是要让人快乐的。如果你现在吃糖,何必先想它会让你牙疼?”
“然而,毕竟会牙疼的,是不是?会不会疼死人?”
蝶茵靠在夏竹的肩上呢喃。
蝶茵是现在进行式,冰蕊是一张白纸,夏竹曾经沧海。
夏竹想不出,究竟谁比较不幸?谁恍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