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渐眠惯例是不早朝的,一众宫人端着盥盆,面巾,香膏子,在殿外垂首侍立。
小福子是听见里面有窸窣的动静才放轻呼吸进去的。
殿内处处铺了毯,走起来来静谧无声,他躬着腰进殿,打眼一瞧就愣住了。
他吞下那点儿窥见辛密的心惊,只暗暗嘀咕薄奚这样有本事。
才多大会儿功夫,昨日还被捆着踢断肋骨,今日就已登床上榻合拥而眠了。
几乎是小福子刚刚跪倒在外殿的一瞬,面前就站了个人,视线往上扫,先是一双长的惊人的腿。
“福公公,还有核桃么?”
小福子丈二摸不着头脑,大早上起来怎么还要起核桃来了呢,他也没多想,并一根小小的木槌递给了他,“薄奚啊…”
“嗳。”他应的这样痛快,澄亮的目光落在小福子脸上,叫他倒不知怎么开口了。
小福子一脸的欲言又止,眼睛从薄奚微敞的衣襟掠到丝丝冒血的胸膛,他摆摆手:“没事,快去吧。”
大雪连瞑不昼,殿内昏昏暗暗的,小福子恍惚没一会儿,就听殿下在叫他。
小福子:“少海。”
“去…”渐眠略一沉吟,指了指床沿剥好的碎核桃:“给狗东西喂上。”
狗东西是渐眠养在偏殿的一只小梨花,胖的连动都不愿意,跟主子一样德行,能躺着绝不挪窝,狗东西之前是不叫狗东西的,有个很矫情的名字,叫乌追。
把懒货说成千里马,渐眠不能忍,穿进来后的当晚就给改了名儿,只是宫人们还是不敢叫,主子的玩意儿也比他们娇贵,一日三餐还是精心伺候。
不过比起这个…小福子脸都皱成一团,心惊肉跳地看着跪在床沿的薄奚。
他只穿单衣,身形却稳的很,小木槌撂在一边,手拿手指去剥硬硬的核桃壳,腥甜浓稠顺着指缝砸在地上,洇进深深的毯子里,无事发生一样的平静。
这么缺德的事,没第二个人能干出来。
碎渣渣给狗东西,就是完整的核桃他也不吃,嫌东西上染了血,就要蹙眉丢到一边。
‘真是下床就翻脸。’这话他不敢说,只敢在心里偷偷腹诽。
“渐眠”是个虚有其表的蠢货,这几乎是整个禁庭公认的事实,薄奚不光要认,还要再添一句,是个懦弱胆小的蠢货,行事这样嚣张,真闹出人命来连收场也不能,傅疏是个惨的,十天要分八天的心给他,明里暗里不知训诫过多少次,狗改不了吃屎,半点用都没有。
但分明一样的脸,薄奚却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同。
薄奚的目光落在了渐眠的颈上,长长细细的一截,几微的血点就要蔓上青紫,他自己没发觉,就是被薄奚箍住的脚腕都淤血一片,这样容易留痕,简直不像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