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页被时光染绿的少年

    痕远，再见你的时候，我的梦境里是紫薇疯长的漫长夏季，你身着浅蓝色长裙站在花丛尽头低头不语，唇间印出一丝浅浅的笑。抬头的时候你忽然问向我说落彦，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笑容璀璨，像是那一晚流星划过的静谧夜晚。

    恍惚中我想起王菲的新房客，我见过一场海啸，没看过你的微笑。

    那么痕远，你定不知，这一年夏，紫薇花渐次盛开，悲伤地燃烧过了一季。我每天身着黑色西服白色衬衣像个孩子乐此不疲地奔走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或者沉默着了望浮云，我是想把它们深刻在梦境然后带给你。让你知道，那些风景一如当年。

    我们是弹奏悦耳音乐的钢琴师，被年华淹没在跳动音符里。

    我们是身着绚丽衣裳的洋娃娃，被时间丢弃在汹涌人潮里。

    可是痕远，你在岸的左边，我在右边，中间隔着漫无边际的潮水，你说我们的距离像不像你的名字，痕远，很远呢。

    ——摘自落彦的blog

    1、时光的初始地点，是漫天落花飘零的细碎忧伤。落彦从年华墙上的罅隙瞥见年少的痕远，切出一组唯美的慢镜头。身后是落英缤纷。

    那一年，痕远穿蓝色公主裙，头发微黄，两条小辫子垂在胸前，辫子上扎两个红色蝴蝶结。奔跑起来的时候，像是两只飞舞着的蝴蝶。栩栩如生。

    那一年，落彦剔寸头，眼神乖巧，脸颊干净，穿浅色系衣服，牵外婆的手，缺掉颗大门牙，说话漏风，叫痕远的时候声音很大却含糊不清。随风飘向很远。

    那一年的痕远七岁，落彦长她一年。那些旧旧的时光，像是十八岁那件被水洗得发白的牛仔，抑或是那个小镇里古老的城墙上剥落掉的黑色粉末，痕远和落彦在某个季节里遇见的情景是一幅色彩绚烂的画，那些抬头低头悲伤浅笑的细节被画面周围浓烈的色彩逐渐隐去、最终消失。

    可是痕远，许多年后，你会否记得？

    在明媚的天气里，那年的落彦拿外婆讲过许多遍的童话书向痕远遥遥晃晃地奔跑过来，很远的时候就含糊不清地喊，痕远，我给你讲故事好吧。喊完的时候，很大声地笑。笑容纯洁，阳光温暖。

    那是落彦最喜欢的童话书，爸爸从邮局寄过来的，32开的纸张，精巧的蓝色封面上印粉色的字，落彦最喜欢的是第15页那个关于公主与王子的故事，因为落彦看见画面上那个女孩有长长的黑色头发，发丝垂在胸前，睫毛上扬，大大的裙摆，落彦总是觉得她像极了痕远。可爱的痕远。

    于是落彦讲到那个故事的时候总是指着画面上的公主含糊不清地说，痕远、痕远，你看这像不像是你啊。说完咧开嘴角咯咯地大笑，他的牙齿很白，上面有缺掉一颗门牙留下的黑色大洞。落彦笑得身子一歪一歪，一只手使劲拽着童话书往痕远面前凑。痕远，你看呀、你看呀。

    痕远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她的手指很修长，指甲是被妈妈染上的浅蓝色，她轻轻抚摸书页。然后也咯咯咯地笑了。

    笑声被时光席卷到两人头顶，跟天空中的飞鸟一起呼啸而过。

    其实那个时候的落彦还不识字，所有的故事都是照着外婆讲的那样讲，外婆讲故事开头总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于是落彦也这样说。说的时候语气像个小大人，痕远，我讲的时候你可要认真听哦。

    痕远，这个故事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公主

    落彦说的时候忍不住用余光瞥向痕远的脸，痕远很乖很乖地听，听得很认真，还咯咯咯地不停笑。

    落彦，你倒是讲大声一点啊。听不明白的时候痕远就轻轻敲落彦的头。落彦，讲大声一点嘛你。

    故事画面上的背景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深绿色，一直不断地延续，延续到页面的尽头处。那位身着一地长裙的公主嘴角印一丝浅笑。落彦想，那笑容一定是蓝色的。因为那是自己喜爱的颜色，淡雅清凉。因为那个时候的痕远总是穿这样蓝色的衣服，宛如梦境中的天使，出尘脱俗。

    落彦：痕远，像当年那样，如果我能永远给你讲童话书，那么多好。

    2、悲伤与幸福纠结，那一季，紫薇花开，你站在花丛中温柔地叫我们的名字。却不小心被我看见心底过境的伤。

    记忆是白色的32开纸张，痕远在上边一笔一笔地认真勾勒出悲伤的颜色。那一年，痕远未满六岁。

    她依稀记得那一夜在睡梦中恍惚听见爸爸妈妈吵架的声音。以及瓷器摔碎的响声。震耳欲聋。

    醒来之后，她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小屋里，透过路灯散发出的淡黄色光线，安静地看窗外面一只鸟停在房顶上扑腾着翅膀，然后飞走。可是没有一点声音。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开始归于安静。

    她走出屋子的时候，看见爸爸靠在椅子上不停地抽烟。面无表情。妈妈坐在地上一直落眼泪，旁边是一地的碎片。妈妈的手指流着血，那是被玻划伤的璃。于是五岁多的痕远赶忙从箱子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翼翼的给妈妈包扎好。痕远说，妈妈疼吗？疼吗？

    然后她问，妈妈，为什么痕远听不清楚声音了。她的语气很轻，轻得像空气里的尘埃。却宛如是一块巨石砸在胸口。疼痛不已。

    痕远看见爸爸猛烈地抽泣起来，烟头从手指滑落到地面，砸出一点火星然后迅速熄灭。痕远突然觉得爸爸变得很陌生，陌生得让自己不认识。

    痕远想起爸爸为自己弹奏钢琴的样子，他还说以后要教自己弹钢琴。那个时候痕远四岁，还太小。只是觉得悦耳的琴声从爸爸手指尖流淌出来的时候自己高兴极了。

    可是就在五岁的这一年，痕远患耳疾，被父亲忽略而耽误了治疗，当母亲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时候，痕远右耳的听力已经基本丧失。

    妈妈，告诉痕远，为什么痕远听不到声音呢？

    痕远：落彦，你该知道。那一年其实我根本听不明白你的故事。可是我怕你生我的气，于是我假装听得很认真很认真。

    3、忧伤像尘埃一样。

    十六岁的痕远总是会想，如果六岁那年没有遇见落彦，自己的生活又会是怎样呢。

    十六岁的痕远戴上自己不知道第几个助听器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从六岁读书开始一直戴助听器，从有线的戴到无限的，从小女孩戴到亭亭玉立的姑娘。从遇见落彦的那一年戴到与落彦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每天和落彦奔走在家和学校的路上。犹如兄妹。

    她想起和洛彦一起读书的那些镜头。

    小学那年，痕远坐第一排，扎辫子，写娟秀的字体，每天上课的时候很认真的做笔记，成绩很好。而落彦在旁边昏昏欲睡。于是痕远会像小时候一样屈指敲落彦的头说落彦，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初中那年，圣诞节，收到落彦送的小卡片，上面写痕远圣诞节快乐。痕远说落彦的字迹扭曲得像蚂蚁。也偷偷地给落彦送过去卡片，上面写落彦，谢谢你。最后这句谢谢你，痕远知道落彦一定会看得懂的。

    高中的时候，上很晚的自习，落彦风雨无阻地每天在学校里那颗老榆树下等痕远一起回家。路过一家音像店，装修别致，总爱放王菲的歌，王菲呢喃般地轻唱，我见过一场海啸，没看过你的微笑。我捕捉过一只飞鸟，没摸过你的羽毛。

    十七岁的那个夏天，紫薇花绽放。痕远在花丛中捡起了一大朵夹在了粉红色封面的笔记本里。转过头问落彦，落彦，你知不知道紫薇花的花语是什么呢？

    时光荏苒，成长对我们招手，她笑靥如花。

    落彦：就这样无休止的成长吧。可是痕远，为什么我好像听见成长的背后奏响了哀伤的曲子。那些忧伤像空中的尘埃，轻轻落于掌心。

    4、如果你摊开我的手心，你会看见里面全是你。

    痕远毕业后留在了这个城市，因为怀恋。怀恋小时候的痕远和落彦，那些从指缝间流淌过去的锦年。有时候痕远想自己也许永远也逃不开那些年少的时候像阳光一样的温暖了吧。那些熠熠生辉的旧时光，像是一个魔咒。化不开，散不去。

    落彦会在很遥远的城市发来电子邮件称自己过得很好，末了，是一张照片，上面的落彦咧开嘴很好看的笑，像是回到了八岁那年的落彦。脸颊干净。只是牙齿上不再有缺了门牙留下的大洞。

    彼时，痕远每天晚上下班去那个叫潮汐的小酒吧。点一杯卡尔瓦多斯。在深夜梦见落彦，穿白色衬衣，干净明朗地笑。落彦说，痕远，我给你讲故事的时候你一定要认真听哦。那是八岁那年的落彦。他拿着那本童话书，翻到第十五页，讲王子和公主。

    七夕那天，痕远在酒吧遇见一个男子。英俊硬朗。他的眉毛在额头划出好看的角度，睫毛上翘。像极了梦中的落彦。他走过来打招呼，于是痕远忽然产生了强大的错觉，面前的这个人仿佛就是落彦。

    “你好，能不能交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他伸出手，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他说“我叫韩欧。”他穿黑色休闲服，脸颊上荡起30摄氏度的暖笑。是一个洁净温暖的男子。像洛彦。

    “痕远。”像是呓语一样的从痕远嘴角散播出来的声音。空气中有潮水的味道。

    他却忽然低下身轻吻痕远的眉毛。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痕远。

    于是在那片昏暗的灯光下，痕远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闻到他身上带着的淡淡香水味道。让她想起记忆里那片肆无忌惮绽放的七里香。

    其实那个时候她只是想躲开他莽撞的吻，慌得一侧身，不想手一晃，晃出了一道唯美的曲线，酒洒了出来。在他的黑色休闲服上。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紧张的样子让他的心底深处浮现出一丝温暖蔓延的感觉。他的左心房忽然潮湿了一大片。至此以后，她会是他想念一生的女子，他亦未知。

    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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