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石

    1

    落下的雨冰凉着她的心，夜的尽头散发着那深邃的神秘。

    双腿无力的拖着身体来来回回的走在这条路上。

    从东走到西，再从西走到东，她一直低着头，任由长发随风飘散着，黑夜中，只有她那双紫色的双眸，泛着一丝晶亮。

    难道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吗？那世界的尽头，到底在哪一个方向？

    人生中为何充满了犹豫？一个犹豫，便启封了这个悲剧。

    黑夜中，忽得传出了一声惊叫。响彻天地，如闪电撕破黑夜般的凄美，袅袅不觉得朝着天上而去。

    会传到哪里？又有谁会听到？

    她已精疲力竭，望着那无尽的夜空倒了下去。

    一个平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血压零。”

    又是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她努力去睁开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景物却始终是模糊的。

    浑身都无法动弹，但却有清晰的知道着一切。

    身下的轮子飞快的滚动着，不断地由声音闯入了她的耳朵，似乎她能同时听清楚所有人的话。

    “一刀就刺穿了脾脏”

    她的眼眉一跳，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那是她的导师。

    似乎是还记得当年进医学院的时候，天高云清，风吹过都会带着一股熏衣草的香味。

    让他握着自己的手在身上指认着各个内脏骨骼的部位，他的手是那样的强而有力，紧紧攥着她。

    还真以为他会如此攥着一辈子，却又怎知他放开的是如此之快。

    嘴角流过一股苦涩，身体冰凉，不断地颤抖着。

    两个护士一左一右高举着两个生理盐水袋，边跑边用力的挤压着。

    放开吧她的心里默默地说着，你们也放开吧

    “合血2000毫升，通知手术室做好准备。”

    若在一个天前，在手术室做好准备等待着病人的应该是她，而此时却是自己躺在了这张床上。

    会是谁来主刀呢？医院里的外科医生基本都与她不合，因为她的才华，更因为她的性格。

    往往一个手术将近十小时站下来，她的脾气都是如此的暴躁，简直让人不敢接近。甚至的，她会因为助手的一点小差错，更甚至只是他之前的一句令她生气的话，而扔下病人赌气般离开。

    没有人喜欢她，虽然她才华横溢，技艺高超。

    还是会死的。一丝笑容在她心头泛起，她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这里的了，只清楚的听见刚才导师说的“脾脏”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时，她仿佛觉得已经走入了地狱。

    上帝是不会接纳轻生者的，等待她的只会是地狱。

    又见到他的眼神，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双目啊，仿佛便在眼前，渐渐的飘开了

    不，她心里惊叫着，不能再让他从身边溜走，一定要抓住他！

    伸直了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她的身体猛地抬起，那一瞬间，一股清香的气味充满了鼻腔，身体不再颤抖，而他已化作了一点晶亮，攥入了她的手心。

    她如痴如迷的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却不敢张开看一眼。身体已经飘起，仿佛一条光芒四射的道路便铺设在了她面前。

    忽得便觉得胸口一沉，如同抛出了锚链的巨轮般，立时便无法动弹，身体猛地被人往后一拽，重重地摔了下去。

    浑身都是难以忍受的痛楚，口腔中冲出一股辛辣味，闯过唇齿间，顺着嘴唇留了下来。

    “血压80/50。”

    朦胧中，她仿佛走到了一条巷子里。

    没有任何人，她试着去推每一扇门，但那些门似乎都只有门的样子，却无法打开。

    没有丝毫的恐惧，这条巷子里似乎都不充满空气，连路边的草都是挺直而立，水底凝聚着却不向下坠落。

    她只是觉得奇怪，没有丝毫的怯意。

    路的几个尽头是一个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却只有一扇门那样宽。

    她抬头望了一眼，便走了进去。

    门里的老头懒洋洋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她用医生的眼光也看了眼那个老头，蜡黄的皮肤，通红的眼睛，他至少患有严重肝炎超过三十年，却怎么还活得这么精神。

    “叫什么名字？把手伸出来。”

    “江璎珞。”她张开了手，一颗小小的石头在她的手心里发着光。

    她惊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心，这就是她在手术室里抓住的那点晶亮吗？

    那老人飞快的翻着面前的一本写着密密麻麻字的册子，突然说道：“去一百七十三楼，下一位。”

    璎珞好像被人推了一把，就朝着面前唯一的一扇门走去，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眼，那扇门已经被打开了。

    那是个电梯，一百七十三楼的标志上闪着红光，璎珞一进去，电梯便开始上升。

    是不是会钻入云间？她还在遐想时，红光泯灭了。

    2

    “血压正常，心跳60。”

    璎珞的身体一颤抖，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右手里正握着一把手术刀。

    病人的身体被无数块刀布覆盖着，只留出了一块雪白的肌肤。

    璎珞的手轻轻握着那把小刀，熟练的划了一道，鲜血渗出。

    这是一个阑尾手术，璎珞用止血钳夹着那月牙形的小针缝合上了病人的伤口。这时候她的手不小心碰落了一块病人身上得刀布，她看到了她胸前的那朵蓝色的梅花纹身。

    推开手术室的门走出去，随手摘下脸上的口罩和双手的手套，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再推开一扇门，她见到了病人的家属。

    他们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但璎珞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那些人顿时便不敢再上前，按说这种手术不会出什么意外，但璎珞的表情却让人对患者多了一份担心。

    跟着璎珞出来的，是这次手术的助手，罗嘉琪。

    家属一下子就围上了嘉琪，璎珞只听到身后身后传来无数的道谢声。她暗自“哼”了一下，这些没有眼力介得人，这个手术可是由她主刀。

    回到办公室里，打开柜子取出一套咖啡杯，又拿着一小包咖啡豆走向了休息室。

    璎珞在在休息室的小厨房里煮着咖啡豆，闻着那袅袅上升的香味，心里却在想着，自己刚才还在那部电梯里，现在却为什么又回到了医院？

    “璎珞，今天你急诊啊？”

    璎珞朝后瞄了一眼，是内科的大夫陈韩，那个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胖医生。

    璎珞十分不愿意的冲他笑了笑，走到门背后看了眼排班表：“是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排的班。”

    方允在一家外企上班，每天五点准时下班，璎珞总是要赶在他之前回到家，因为这样就能够防止方允一下班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溜达而不回家。

    却今天偏偏排着她的夜班，璎珞埋怨了一句，摔下了咖啡杯，边看着手机边就走了出去。

    方允的名字前璎珞曾经加过一个“a”字母，这样就可以保证他永远在第一位，但是今天手机里却没有他的名字。

    璎珞反正闲来无事却也没有细想，只是上上下下的翻找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醒悟了过来，手机里根本就没有方允的电话。

    璎珞坐直了身体，表情略有些严肃，陈韩从厨房走出来，端来了璎珞刚才煮的咖啡。

    “今天我也值班，同苦同苦。”

    璎珞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又在手机里翻找着方允办公室的电话。

    这时嘉琪走了进来，陈韩对她打了招呼。

    “璎珞刚才的那个手术，刀口才这么长。”她笑着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陈韩惊叹的看了璎珞一眼：“哟！又有长进嘛，不错不错，你们外科江大夫是第一把刀啊。”

    “那是！”嘉琪笑着坐在了沙发扶手上，这样可以和陈韩凑的近些，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桔子。

    休息室里顿时便充满了桔子的香味，那股酸酸的味道盖住了璎珞咖啡的幽苦味。

    璎珞竟也没有找到方允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白了嘉琪一眼，端着咖啡杯就朝外走。

    一知道晚上急诊开始，璎珞都没有找到与方允的联系方式，方允这个人仿佛都不存在一般，便如仿云所在的那家公司的话务小姐所说，查无此人。

    璎珞心里感到奇怪，却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一个大活人总不会人间蒸发，定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所以没有找到。

    北市医院的夜间急诊是由各科大夫轮值，大约在四人左右，无论是内科还是外科急诊均由这些大夫处理。

    今天的女大夫就只有江璎珞一个人，她也是这些人里面最年轻的。

    三个资历深点的大夫却也不敢支使璎珞，遇到病人都自己处理了。

    这夜似乎是出了场交通事故，九点的时候，一下送来九个病人。警察家属齐集一堂，肇事司机及受害的司机的家属互相叫骂着，警察连劝带喝，整个急诊室充满了叫嚷与哭喊声，嘈杂的叫人心烦。

    璎珞双手插在口袋里，踱步走到一个病人面前，这人一个大花脸，不知是撞的淤青还是地上的泥土。衣衫也不正，只是努力的抱着一条腿，脸上的汗水直往下淌。他边上那个似乎是他妻子的女子，冲过来一把拖住璎珞，叫道：“大夫！大夫就就我老公啊！”

    璎珞看了那男人一眼，除了那条腿可能是开放性骨折外，应该别无他碍。

    璎珞上前什么话也没说，就拉开了那男人保住双腿的手，那男人可能是因为这一突然的动作，而大声惨叫。

    那妻子忙冲了过来，却看见璎珞用手猛按男子身上各个部位，急得她一把拉开了璎珞。

    “你干什么呢！会不会看病啊！已经疼成这个样子了，你还”

    他还没骂完，这次急诊的负责人张展文便走了过来，那是璎珞老师级的一位大夫。那女人见有一个老大夫走过来，立时便只住了叫声，张展文却朝着璎珞走去。

    璎珞瞥了眼那条腿道：“开放性骨折，我让他别用手碰，有错吗？”

    张展文是绝对信得过璎珞的医术的，他那边还有几个病人要处理，也就管不多那女人了，只嘱咐了句：“璎珞，注意点态度。”便又跑开了。

    璎珞白了眼那女人：“我要给他用抗菌素，他以前有什么药物过敏吗？”

    “没有！”那女人狠狠地摇着头“我老公身体好着很。”

    “青霉素皮试。”璎珞嘱咐了一句边上的护士“准备x光，400毫升血，麻醉师准备局麻。”又转头问那女人“以前的病例带来没有？”

    那女人却也是个泼妇，大骂道：“谁他妈的出门带病例啊！触什么霉头！干什么要用青霉素，我老公是被人撞的，要用好药！凭什么”

    没等她说完，璎珞对那护士道：“给他验个血，这手术要即时进行，你快点。”

    那女人一听手术越快越好，追着璎珞叫道：“我老公是a型血，不用验了！”

    璎珞根本不理她，又朝着另一个病人走去。

    那是刚送来的一个老人，脸色发白，带着干咳。

    “有哮喘？”璎珞问了句边上老人焦急的家属。

    那似乎是老人的儿子，忙点个头道：“哎，是，都好多年了不是。以前也没这样，顶多弄点那什么喷雾就好，今天晚上吃饭”

    璎珞挥了一下手，皱了下眉头道：“你要看这你爸死啊！啰嗦什么！”

    “这不是我爸，是我媳妇儿她爸，是我老丈人”

    璎珞忙招呼过来一个护士道：“先拿两片硝酸甘油给他含着，皮下注射肾上腺素1mg。”

    护士答应了一声就跑，璎珞叫住道：“弄个氧气瓶来啊！”说罢也不理那个女婿唠唠叨叨，转身就走。

    璎珞的两只手，出了先前给那骨折男子检查时意外，始终都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她又走回了那个骨折男子边上，已经有几个男护士过来推着床朝拍片室而去。

    璎珞回到办公室，准备马上去手术室做准备，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不响倒好，一响倒使璎珞突然火气大了起来。她当时心里只想着，这该死的方允，都九点半了，才想起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我死在外面他也不管了，又不知道到哪里去鬼混，这么晚才想起我来。

    一接电话，却是住院部打来的，说是早上那个阑尾炎的女孩，伤口有些皮下出血。

    家属似乎是十分担心，护士怎么劝说这时很常见的并发症也没有用，他们只是想听主刀医生说一句，却又怎想到璎珞正是生气的时候，啪得便挂了电话。

    再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急诊室里已经安静好多了，三个大夫里有两个在办公室里喝着茶。

    见到璎珞近来，张展文便道：“那哮喘病人的女婿说你只问了一句话，转身就走，还说要上院长那里告你呢，让我给拦下了。”

    璎珞冷笑了一下：“其实问一句都白问。”她拉了两把椅子，一把坐下，一把把腿放在了上面。

    张展文笑着道：“璎珞啊，还好你叫那老人含着硝酸甘油片，你怎么知道他心脏不好？”

    璎珞想到就笑了起来：“有这么个女婿，没有心脏病，也气出心脏病了！老丈人气都喘不过来了，他还跟我讲什么晚饭。”

    “哎。”陈韩笑着对璎珞道“马上下班了，请你去吃夜宵，常德居怎么样？”

    璎珞摇了摇头道：“不去了，我还要赶着回家呢。”

    “回家？”那两人几乎同时惊叹着看着她。

    张展文道：“我记得你父母都在外省市，你不是住宿舍的吗？”

    3

    璎珞的头就像被人猛击了一下似的，宿舍？大学毕业后她就与方允同居了，怎么还会住宿舍？

    又是那条巷子，那个老头，翻着厚厚的簿子，问道：“叫什么名字？”

    “江璎珞。”

    “一百二十层，下一位。”

    璎珞如同被人摆布的木偶似的，就自己走到了电梯前。

    一百二十层的红灯熄灭时，璎珞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猛地醒过来，淡粉色的天花板，那盏柔黄色的灯朦胧的出现在她的眼前，璎珞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光芒。

    “吵醒你了？”

    璎珞一回头，就看见方允正躺在她身边，看着书。

    “要不然，我到书房去？”他又问道。

    璎珞摇了摇头，转身抱住他，就趴在他的胸口，又入睡了。

    早上起来时，方允已经不在身边了，璎珞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十点了。

    今天该干些什么呢？

    昨天好像三姨说过要来看她，是不是昨天说的呢？

    璎珞有些迷惑的从床上走下来，打开了书桌，取出了自己的记事本。

    她顿时眼前一亮，这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着许多东西，今天这一栏上写着，整理书架、去找罗嘉琪、三姨吩咐的事情要做到。

    三姨吩咐的什么事情？璎珞一点印象都没有，飞快地翻着记事本，几乎每一页上都有这句话，但却始终没能找到纪录到底吩咐什么事的那一页。

    再翻回今天，最后一条上写着“萧云生日”还重重的在字下划了两条线。

    方允一直都爱着萧云，只是萧云提出了分手，随后方允便堕落了。璎珞之前，他在一年内交了八个女朋友，璎珞是今年的第九个，他们相识在冬天。

    那时璎珞还在大学，有一天两人从饭店里出来，月亮已经高挂，街上刮着大风。

    方允的大衣正披在璎珞的肩上，方允看着萧云跟另一个男人正走在马路对面，他不自主地就冲了过去，但只走了三步，他便想起了璎珞。

    璎珞只冷冷的看着，她知道方允还喜欢着萧云。

    方允的脚步停留在了慢车道上，璎珞走过去，把大衣从身上取下，披在了方允身上，淡淡笑了下。

    方允知道她要走，便说道：“我送你。”

    “不用了。”璎珞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便上了车。

    现在回想，那仿佛便如同发生在昨天一般。

    三年了，璎珞心惊胆战的走过了三年，她恐惧着那天的事情，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方允确实是个很有女人缘的人，除了他心里的萧云，更是不断有女人出现在他与璎珞之间。

    璎珞甚至怀疑，方允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他在等着她说出分手。因为他说过，一个好男人，要把最后的那句话留给女人。

    璎珞蜷缩在被子里，窗外已经开始飘雪，好寒冷的冬天阿。

    她从衣柜里取出了大衣，稍稍出妆打扮一下，便出了门。

    璎珞发现自己实际没什么地方好去，去菜场买了一斤草莓，翻钱包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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