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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她在湖里吗?”
他依然不回答,我发现他画的圆不那么圆了。
我说:“她在天上吗?”
他还是不回答,似乎很烦躁,开始在纸上乱画起来,眉笔之下出现了一团乱麻。
我说:“我知道了,她在我们的梦里,在车上的视频里……”
这个婴孩突然抬起头,瞪着我,用一种古怪的口音说话了:“我是她妈!……”
这下我呆了。
他说,他是那个白发女人的妈!
可能吗!
婴孩扔掉眉笔,站起来,快速移动着两只小脚,朝远处走去了。他不再趔趔趄趄,走得非常稳实。
我和季风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再喊他。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发黑,他走出一段路之后,身影就被深厚的暮色吞噬,看不见了。
季风说:“他明明是个男孩,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妈……”
我说:“他说的可能是真话。”
婴孩消失了。
我和季风上了车,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行驶。很快天就彻底黑下来,四周全是茫茫盐壳地。我把车停下来,开始搭帐篷。
到了夜里,视线受阻,我们更找不到那个湖了。就算瞎猫撞上死耗子,也可能从它旁边擦肩而过……
我们决定天亮再走。
实际上,对于我和季风来说,是在湖边扎营,还是随便在哪个地方扎营,并没有太大区别。
碧碧出去了,我们也快出去了。
我的心情变得十分急切,或者说十分急躁,竟然吃不下东西了。在季风的逼迫下,我简单吃了点薯片。
我注意到,季风铺了两床睡袋,分别靠着帐篷的一侧,中间隔着一条通道。
我去了车上,把我画的那幅画拿下来。
在应急灯下看画上的白发女人,笔划简易,色彩粗糙,透着别样的恐怖——整幅画的背景是黑的,她的头发是白的,肤色是白的,嘴唇是红的,身上的连衣裙是金色的……
我掏出打火机,把她烧了。
她的裙子不见了,她的嘴唇不见了,她的鼻子不见了,她的眼睛不见了,她的白发不见了……终于变成了一抔纸灰。
我说:“你睡吧,季风,今夜我给你站岗。”
季风说:“我陪你站岗。”
我和季风都没有躺下。
我们坐在帐篷门口聊天,同时等待碧碧的声音。
刮风了,帐篷微微晃动着。
我们不再提类人,不再提那些古怪的婴孩,不再提那个白发女人,我们一直在聊过去的生活。
季风对我讲起,她在兰城遇到我之前,工作一直不顺利,有一年她回故乡探家,身上没有钱,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只吃了一个苹果……
聊着聊着,突然我们都不说话了。
尽管有风声干扰,我们还是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我以为是碧碧在呼喊我们,辨别了一下,不是,声音来自车内!
我和季风立刻站起来,打开手电筒,慢慢走向了那辆车。
车熄火了,车门锁着,车里怎么会有声音?
我走到车窗前朝里照了照,发现车载视频自己打开了!
我赶紧拉开车门,钻进去,盯住了那个视频。
我竟然看到了小5和丛真!
请你们再猜一下,他们父女俩钻出去之后,到了什么地方?
我说过,地球是一颗巨大的头颅,罗布泊是它的一只耳朵,地球相对的另一端——复活岛附近的一片海域——是它的另一只耳朵,那么,按照比例,吞噬无数飞机、船只和生命的魔鬼三角洲,正是地球的嘴巴!
碧碧当初选择了刻着“闻”的那条通道。
“闻”里是个“耳”。
他穿过那条通道之后,竟然到了复活岛。
小5和丛真当初选择了刻着“问”的那条通道。
“问”里是个“口”。
他们父女俩穿过那条通道,竟然到了……魔鬼三角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