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了他一声。
他没有理我,他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停下来,四下看了看,然后“哇”一声就哭起来。
我朝他走过去。
季风拽了我一下,我没听她的,快步绕到了他的正面。
他真的流了眼泪,在小脸上冲出了很多道道,显得更脏了,就像鬼画符似的。
我蹲下来,想了想,突然对他说:“咱俩掰掰手腕啊?”
他没理我,继续委屈地四下看。
我说:“按理说,我是个大人,不该欺负小孩,但是你都能爬到我们的车上,你觉得你是小孩吗?”
他还是不理我,继续泪眼汪汪地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家在哪儿。
我说:“别再演戏了,不累吗?来,让我看看你的力气有多大……”
我一边说一边去拉他的手。
他猛地把手缩回去了,惊恐地看着我,然后对我举起了一只小巴掌,脆生脆气地说:“打!……”
我一愣,他说出了一个人类的音节:打!
我紧紧盯住他:“你很生气?”
他的小巴掌并没有落下来,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转身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那是个空塑料瓶子,不知道扔了多少年,被晒得不成形状了。
这时候,他已经不哭了。
他把塑料瓶子捡起来,举到嘴边,做出喝水的动作,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我看了看季风,季风意领神会,从车里拿来一瓶水,递给了我。
我把水打开,走过去,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双手抱住瓶子,并不喝,而是一下下朝盐壳地上扬。
我没有阻止他,我只是看着他,就像一个导演在看一个成年人,如何演一个小孩。
很快,水就撒光了。
他坐在了盐壳地上,拿着两只瓶子玩儿。
我突然问季风:“车上有纸和笔吗?”
季风小声说:“你干什么?”
我说:“你去找找。”
季风就去了。
我继续看着这个婴孩的一举一动。
过了会儿,季风拿着一叠纸走过来,说:“只有纸……”
我说:“你看他一会儿。”
然后,我去了车上。
这是碧碧的车,我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笔,但是我找到了一盒化妆盒。就是它了。
我把化妆盒拎到了那个婴孩面前,把纸铺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盐壳上,开始画起来。
我的画功并不怎么样,我废了几张纸,终于画出了车载视频中那个白发女人的样子。
纸是白的,我要展现那个女人的白发,必须把背景全部涂黑,费了很多力气。
最初,季风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不过,她没有问。
当那个白发女人越来越成形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我举起我的画,送到了那个婴孩的面前:“告诉我,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他抬头看了看,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就继续玩瓶子了。
我又说:“我知道你认识她!”
婴孩的眼睛看向了那个化妆盒,他爬过去,也拿过一张纸,用口红在上面画起来。
我以为他在给我画答案。
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只是用口红画了很多圈。接着,他把口红扔掉了,又拿起了眉笔,继续画圈。
我再次把我的画举到了他的面前,说:“拜托你,告诉我!”
他一边画一边说出了一个字:“马!……”
他曾经说过这个音节!
我曾以为他说的是“马”,于是带着季风和类人令狐山钻进了那条画着马的通道。现在我确定了,他说的是“妈”!
我赶紧追问:“这个女人是不是……你妈?”
虽然他还在低头画,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微微愣了一下。
我说:“你妈在哪儿?”
他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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