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个狗吗?”
“嗨!是条狼,老苍狼!二百多斤重的猪都能背走哩!”
妈哟!我说嘴叉子那么大,獠牙那么长!鹤妞腿一软,瘫到了地上。
秋后,那15头猪卖了两千多块钱,换回了一台小手扶……
鹤妞垛完了稻垛,匆匆地回家。到做饭的时候了,做了大锅饭,还得给婆婆做小锅饭,做了小锅饭还得给婆婆煎药。大东风骄傲地停在门外。丈夫更骄傲地躺在大门底下的竹躺椅上,椅旁一个精致的茶几,茶几上一把雕花紫砂壶,茶壶里泡着一把毛尖。他仍不抬眼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眼不知幽幽地望着哪里。他就这样地躺着,等着,啥时做好饭了端到他面前,一吃,一擦,然后去摆弄他的大东风。鹤妞从他身边走过,还没进堂屋,就发现堂屋后墙正中明朗朗的一片。哦,又是一个大穿衣镜!而且挂在了不照也得照的地方!鹤妞低了头,她不愿看镜中即将出现的自己的容颜——原来她很丑,一脸的疤瘌,活活错配了一副苗条娉婷的身段。跟丈夫结婚的时候,丈夫给她买过一个镜子,可是两天后就烂了。丈夫问她怎么烂了,她说失手掉在了地上。丈夫知道她是避讳,故意打烂的,从此就不再给她买镜子。可是昨天,他突然带回一个穿衣镜,挂在界墙上……
“漂亮不漂亮?咹?”丈夫扮着酸溜溜的鬼脸问她。那是他们有钱后买回的第一件新家具——大立柜,为了照顾她的心理,丈夫把大立柜中间安穿衣镜的地方,换成了一块烙花小屏。哦,我的小丈夫!她心里激动地叫了一声。“漂亮,真漂亮。”她说,抱住他就滚到了床上。
“到时候把屋里的旧家具全部换成新的!”他高兴得疯了一样,没轻没重地摸她。
“嗯,啥样式漂亮,咱就换成啥样式……哎哟!轻点儿,疼。”她也摸他,但轻轻的,充满了柔情。
他盯住她的脸,又酸溜溜地笑起来,笑了一阵儿说:“旧家具能换成新家具,可是女人就换球不成……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心中无穷深的地方猛地疼了一下,抚摸着他的手滑了下来……
是的,现在屋里所有的旧家具都换完了,大立柜,小立柜,电视柜,床头柜,沙发,躺椅,电视机,录放机……城里商店里有的,几乎都有了,漂亮亮,明朗朗。可是,这一切配上一个丑女人多么不相称、不协调啊!她知道丈夫买穿衣镜的用意了: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吧!丈夫晚上出车回来,发现界墙上的穿衣镜烂得粉碎。他盯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今天竟又买回来一块更大的,上边还有镶着金边的牡丹花,得几百块钱吧。他决心要气她,刺她的心,逼她摊牌。
李长范躺在竹椅上,歪过头来,偷偷地观察妻子。他估计她会按捺不住,再次愤怒地当面把那穿衣镜砸烂。那样就是她的不是了,他可以借此把她毒打一顿,闹一场,然后提出离婚。
但是,妻子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就拐进厨房做饭去了。这天中午她破例地没给他端饭。这叫他很恼火,忽地一下站起来,到厨房里自己动手盛了一碗。喝了一口,“呸”一声又吐了,骂道:“妈那个逼!操心找野男人去哩,连盐也忘了放!”
妻子没有递腔。他听见妻子在堂屋里间跟母亲说:“妈,今儿晌午做饭晚,怕你饿急了,就吃大锅饭吧。你不敢吃咸的,没有放盐。”
“行啊,鹤,先放那儿凉。看你忙的,你快吃你的去吧。”
“妈,我喂你吧,你这手越来越抖的厉害了。”
李长范不免有些感动,有些不忍。妻子在婆婆面前,一向比闺女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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