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下去,几十亿的集资款向谁去讨?难不成要政府掏腰包替何广慧还债?”
“可是市委决定不再干了,省里也不支持”任天嘉自言自语地说。
“孟书记当初提出建设现代化大都市的口号,多么鼓舞人心!谁也不明白,后来为什么突然变卦了。”佟天忱的话里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涉及到市委书记,任天嘉不想再往下谈。两人默默地顺着地下工地走了一段。高大的穹顶下,似乎一眼看不到头的施工场地非常宽敞平整,一些部位甚至连水磨石地板都铺设好了,做工精致的粗大立柱几人都抱不拢,一排排大小不一的房间也初具雏形。佟天忱说,按照原设计,这里是地铁一号线的枢纽,是最大一处乘降所,孟书记和郭市长专门去俄罗斯考察过,回来后要求我们,要把每个地铁站都建设成人家那样的水平,据说莫斯科的地铁站是世界上最好的。
没有灯光,越走里面越黑,佟天忱的声音虽然不高,引起的回音却很大。他劝任天嘉往回返。
两人出了巷道,站在皑皑雪地上,阳光强烈地刺激着眼睑,任天嘉用手遮眉,四处望了望。应该说,把一号线的中心选在这里,是有道理的,北侧是火车站,南侧是长途客运站,西边是纵贯南北的中长铁路,东面是中心商业区,更难得的是,南北两边都有宽阔的停车场地,十多路公交车在此交汇,对于客流疏散很有好处。
回到车边,何平拉开车门,任天嘉正要上车,忽然发现工地一角靠近铁道那边过来一个人。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一件旧式棉大衣,手上套着一副俗称“大巴掌”的棉手套。只见他一进来就弯下腰干起来,把散落在雪地上的钢筋一根根归拢到一起,又把坍塌的施工模板按不同型号一块块摞成垛。任天嘉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她想了想,朝他走过去。
两人一照面,任天嘉立刻认出来了:历启铎!历启铎也表露出几分意外,有些手足无措。
“历师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任天嘉拉着他的手,高兴地问道。
历启铎憨厚地苦笑道:“不瞒您说,任市长,这地方俺经常来,晚上睡不着觉哇!”
“你”任天嘉被他语气打动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光是俺,那些集资户隔三差五的都要来看一看,看看这工程什么时候能复工。政府有难处,俺当百姓的心里明白,帮不上大忙,抽空来照看照看总是能做到的。你瞧瞧,那边是打更房,可是轨道公司那些打更人根本见不着影儿!这些材料都是宝贝啊,没人管着,还不得被偷光了?”历启铎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任天嘉心里猛地涌上一股热流,不自禁地给历启铎扑打掉棉大衣上沾着的雪垢。这是一些多么可爱可敬的老百姓啊,他们蒙受了那么大的损失,可是还惦记着地铁建设,还关心着不让国家吃亏,还想着不给政府添麻烦,而恰恰是政府的失职,才造成他们的巨大损失。作为一市之长,不给他们撑腰,不替他们说话,还有脸冠冕堂皇地站在他们面前吗?!
“历师傅,天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任天嘉柔和地劝说道。上了车,历启铎郑重其事地问道:“任市长,这地铁不会就这样半途而废吧?俺们这些集资人,可都眼巴巴地盼着您早一天把它恢复起来呢!”
任天嘉紧紧抓住他那只粗砺的大手,重重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