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嘴角,在奉旨太监殷切的注视下,仰头将汤水咕咚下去。
果不其然,我自己也咕咚了下去。
新婚当夜,盖头还没来得及掀开,就因蘑菇中毒而一头栽倒在惊慌失措的新娘怀中,我大抵也是世间第一人。
周遭的声音乱哄哄的,好多五颜六色的小人儿在我眼前跳舞。我颤抖着伸出手抓了抓,只抓到满手珠串。
一个竹林里白捡的亲娘,一个买一送一的亲爹,如此相似的手段。这熟悉的感觉,真好。
我笑了笑,彻底昏了过去。
……
新婚当夜的一场闹剧,至使我的岳丈大人认为我喝不得圣上赏赐的珍品补药,是因身体虚不受补。时常担忧我难得长寿,届时叫他的宝贝女儿守了寡。
他常找我去他府中下棋,明里暗里叫我稍稍注意补着些身体。
我也曾隐晦的向他解释过:当日圣上赐给我的并非补药,而是碗精心装扮的毒蘑菇汤。
可他却神情严肃,袖子一甩愤愤道:“休要仗着圣上宠幸就胡言乱语!白白辜负了圣恩。”胡须一抖一抖,看着是气得不轻。
谁会相信那般严肃正经的帝王会做这种事呢?若非亲身经历,我也不敢信。
既解释不得,便也只能受着。于是我大抵每三日就要去岳丈府中报道,顺便喝一碗他命人精心准备的补体汤药。
看着碗中那奇苦无比的黝黑药汁,倒映在碗中摇摇晃晃的人影有些丑。哦,原来正是愁眉苦脸的我。
真是人生艰难、蘑菇害人。每当此时,我都要感慨一番,若我真是只竹妖就好了。
“磨蹭什么呢。”岳丈看我神游天外,有些不满,将棋子重重落于棋盘上。
我吓了一跳,忙屏息将那苦药汤灌了下去。
“你与嫣儿成婚已半载有余,她的肚子至今还没有动静。”岳丈指尖敲着棋盘,语气不满:“我夫人早亡,也并未续弦,膝下仅有嫣儿这一个女儿。”
“既已没了抱孙子的机会,我也认了。可若因为你,连抱外孙的机会也没了,你便日日喝这苦汤药吧。”
“噗……”那汤药本就奇苦,难以下咽,我骤听此言,被惊得将尚未来得及咕咚下去的最后一口喷了老远,呛得眼泪汪汪,捶着胸咳嗽。
岳父被喷了满脸,面色如碳;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
关于难有子嗣的事情,其实我也细细想过。想来想去,想得抓耳挠腮也没个结果。
直到那日,后院的厨子从集市上牵了头骡子回来。我盯着它瞧来瞧去,恍然大悟。
大抵是因为我是人与妖的孩子,在某种意义上,并非是个完全的人。
“这骡子……是准备宰了吃?”我颤声发问,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与它同命相连。生不出孩子就要被杀了吃肉吗?什么世道!
我神游天际,厨子憨声打断:“回大人,府中每日采买的菜品太多,我买这骡子是想让它驮着菜筐,我好省些力气。”
“哦。”我转身回了书房,松了口气。
想通了原由,我自此心虚得很。只得每日里更加积极努力,盼着老天能早日赏我个孩子。救我脱离“苦”海。
好在,苍天有眼,嫣儿的肚子,终于在我们成婚的整一个年头末尾有了动静。
那一天,院中的梨花开了满树,嫣儿站在树下,面颊绯红,轻声告诉我她有喜了。
微风浮动,我只觉得院中的花香都比平日浓了几分,激动得恨不能仰天长笑,抱着她在院中来来回回走了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