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他时常传我入宫。
有时会与我回忆往昔;有时也不发一言,就那样静静站着,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以及啼叫的杜鹃。
他常常与我提起章缨,细数曾经他们一起谋划着夺嫡的日子。也问我在竹林那几年里,她都喜欢做些什么。
他说:“她常卧在那软榻之上,持着狗尾草引逗蝴蝶。”
我说:“她偶尔会化作天禄的模样,靠在大石头旁与小鹊鸟拌嘴。”
他问:“那你呢?”
我答:“我也挤在她身边,帮着她欺负小鹊鸟。”
他面色似是不好,又道:“她喜欢拉着朕的手去宫外玩耍。她的手滚烫滚烫,可朕偏舍不得放开。”
我不以为然:“您蒙谁呢?她又不是没拉过我的手,拔凉拔凉。”
他凝着眉:“那也许是朕的心滚烫,便觉得她的手也是滚烫的。”
我忍无可忍:“既然她三句话不离您,您也三句话不离她。不如干脆叫她带着您走,逃离世俗,做对逍遥仙。”
我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继续道:“做什么你困在宫里,她困在郊外,日日思君不见君,还非要找我这个小光棍做见证人?”
他只摇头苦笑:“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
我很不服气:“陛下,您这相貌多年未变,如今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两分。臣怕是担不起这句小兔崽子了。”
他无视我的顶撞,一心执着于称呼:“陛下?”
我从善如流:“父亲。少食丹砂,虽驻颜却也伤身。纵使您再努力,也是活不过她的。”
他踹我一脚:“滚出去。”
“臣……儿臣告退。”我拘了一把礼,习以为常。
第二日,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所赐刑部尚书之女,次月完婚。
刑部尚书之女,自幼受其父影响,不喜琴棋书画,偏偏喜好钻研各式暗器刑具。曾为朝廷研制出极细致的刑具,还因此得以嘉奖。
此事在坊间流传甚广。是以她虽容色动人、人品贵重,却至今云英未嫁。
实是门当户对的无人敢娶、粗鄙之人她不愿嫁,始终僵持不下。
如今赐给了我,同僚们看我的目光皆是羡慕中夹带着些许同情。
可我却不甚在意。
城中诗会,我曾远远见过她一眼。彼时她正手持机巧羽箭细细研究,在一众吟风弄月的闺秀中倒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家风严谨、人品贵重,性子又不似寻常女子般柔弱。刚好能够约束子孙,勿走前人老路,我很满意。
只是有一事较为麻烦,前任丞相掌权之时,似乎没少给刑部尚书使绊子。我这身世有些尴尬,且要小心瞒着些。
刑部尚书倒很是积极,许是终于能了却一桩心事,风风光光将女儿嫁出去了,每日里红光满面的筹备婚宴之事。常年严肃的脸,对我也是笑逐颜开。
大婚当日,宾客尽欢。
我醉得三分真七分假,一路摇摇晃晃回了房。正盘算着将碍事之人通通打发走,莫要误我大事。
此时皇家赏赐刚好由奉旨太监送入我洞房之内,众人惊叹不已,直呼羡慕我深得圣上宠信,果然新贵当红。
我捧着精致的雕花白玉碗盏,感动得无以复加。轻轻掀开盏盖,内里呈着香喷喷的七彩蘑菇汤。
方才的感动裂了个稀碎。
君恩不易辞。我抽了抽嘴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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