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擎风从没想过,自己放心不下,跟在金麟儿身后,一晃眼,就从寒冬到了盛夏。
他被发现行踪,窘得险些一脑袋栽下去,落地后尚未站稳,掉头就跑,却哪里跑得掉?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金麟儿拖住,继而被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孩子们团团围住。
他怕失手伤人,不敢动弹分毫,仿佛一座石雕,等到孩子们的兴奋劲儿过去,才重新动作起来,无奈地扮起老母鸡。
孙擎风这只能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古往今来武功最高强的老母鸡,张开结实的胳膊,把金麟儿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金麟儿紧紧抱着孙擎风的腰杆,知道狼群再不是威胁,便故意使坏,趁机挠孙擎风的痒痒肉。
孙擎风没玩过游戏,面对几个嗷嗷瞎叫的孩童,直是如临大敌,冷着脸根本笑不出来——若是输了,堂堂金印护法的脸面往哪搁?
金麟儿:“爹,你真是太厉害了!连痒都不怕。”
金麟儿从来不吝于夸赞别人,但孙擎风从不觉得自己像他夸得那样好,总觉得他是怕被抛弃,才会见缝插针地恭维自己。所以,每当被夸赞,他必会回一句“好好说话”。
但这一回,孙擎风被孩子们热闹的欢笑声给吵懵了,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寻常人。刚好胜出一局,他不由扬眉轻笑,道:“那是自然!”
金麟儿玩着,觉得笑闹声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消散成空,眼中只看得见孙擎风挺直的脊梁、如山的背,连游戏时都这样谨慎周全地护着自己,心道:“老天爷待我真好。”
日复一日,又是一年。
到了第二年孟春,冰消雪融,河水化冻,孙家的田地养肥,金麟儿也已适应学堂。
孙擎风不再偷偷跟着金麟儿,穿一身粗布衣裳,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下到泥地里播种插秧,买了鱼苗放在水田里养,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庄稼汉。
金麟儿看孙擎风辛苦,收起玩心,每日放学后,都不再和伙伴们玩耍,总是一路小跑回家。
春日午后,熏风和畅。
金麟儿跑进院门,把门拴扣好,从后院里捉了只公鸡,嘴里念念有词,手起刀落割开鸡脖子,公鸡瞬间毙命。
他盛了满碗鸡血,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再淘米蒸饭,又蒸了鸡肉肉和几样小菜,而后在灶台边打坐运功。
等到饭菜冒出香气,金麟儿结束修炼,便把饭菜放进食盒,高高兴兴地跑去田地山送给孙擎风。
午后云散天开,日光正盛。
孙擎风蹲在田坎上,抱着海碗埋头刨饭,腮帮子鼓胀:“我带了干粮,你不必日日都来。”
“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这样才有味道。”金麟儿饭量不大,很快吃完饭,把碗往地上一放,想跑去田里帮忙干活。
“慢着!”孙擎风忙不迭拉住金麟儿,帮他把裤腿卷起,“读了一年书,还跟个野猴子似的,衣裳不用你洗?”
“嘿嘿,本就不用我洗。”金麟儿跳起来,两腿一抖甩掉鞋子,跑进泥地里,修长洁白的小腿上沾满污泥,透着青春蓬勃的生命力。
云柳镇依山傍水,种的是水田。
金麟儿伸长脖子向远处张望,学着邻家老农的模样,把捆好的秧苗高高举起,使劲往田地里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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