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光越来越远,天边的月亮却又是越来越近。遥遥呼来风声,天地间又是一阵沉静。陈道陵仰在床榻上,呆呆的朝外望着。这个黄昏,迷雾绕山云盘起,风露清凉水波扬。轻佻的是初起的月儿,浑重的是余后的夕阳。罩在这片绿地上,竟是说不出的美好。
他以为美好中总会忘却一切,就像那个落日,不久也沉入西山。正如世人所谓,美好总被人所缺失的一切填充,它只会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它只会作花开最鲜艳处的微笑,它只会生出那最灿烂最繁华的珍贵,它有着一切,仅仅只是没有缺憾。
可是正因为一切太美好,他遭到了心底深处格格不入的抵触,这个声音不偏不倚,巧巧的钻进他的耳中,一遍一遍的倾述着一个声音,“逃,逃出这片美好。”可是至于为什么,却是再没了声音,因为这些都只是往事,而往事只会冲突在人的眼前,从不纠结于那美好的明天。
以至于出现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能保持的只是一片平静,人会变得平静,只是经历过后的无奈。陈道陵熟悉这种感觉,他见过,没有人追的逃亡,那张脸上却更甚痛苦。他猜测过,犹疑过,只是想不到,想不出这种缘由是如此突然,料不可及时它便已经藏在心间,从此心静再难。
那张脸是夜里无眠的父亲,同样的夜晚,一个人站在大地上。若是那时有风,他便能更早知晓父亲那勉强笑容下的悲哀了,因为那张脸好像哭了。哭在记忆中,最是清晰,只是放在父亲身上时,他那幼小的心灵更愿意记起宽阔的臂膀和那无言的慈祥,这样更像父亲!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又是“像”!陈道陵不由陷入沉思。
“不许动。”父亲对着爬上树上的两个少年说道,那副神情认真的多余,如果天不是太暗,看上去倒像是恐惧。
“为什么要爬那么高?”父亲又是说道,印象中的他胡渣林立,一双粗糙的手满是泥泞的孩子抓在身上很是黏滑,可能是发觉自己的不满,那双手抓的更是用力气来。
“高处可以看得很远,那里有山,有水,有好多好多的花,好看的花……。”少年一双手又是努力的伸宽着,似乎眼前的空气不足以盛满那种新奇。
“更有危险,丢掉性命的危险。”父亲又是捧起他那张脸,小心的用眼神来告诫少年脑中好动的想法。“那种地方,只一次,哪怕是不小心,也会粉身碎骨,所以答应我,不要再去高处,哪怕只是树上。”
“好吧。”两个少年最后选择了妥协,显然他不们喜欢被这种严厉的训诫,比起这些,他更愿意想把内心的想法放在日后的偷偷摸摸上,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孩子似的想道。
随后的日子里,少年们总会在父亲劳作时偷偷自己玩耍,而那个承诺也成了昨日黄花,轻轻的就被他落在脚下。直到有一天,大街上的他们又一次看到了高头大马,世外繁华。一颗心再也没有阻隔,直直的把视线伸向了那最高的地方。只是那天,下起了雨,很大的雨,父亲一边抱着两个少年,一边却是不断的叩头赔礼道歉。
对面的那个孩子姓张,一脸趾高气昂的拿着下巴对着他们,有一刻,他在父亲脸上读到了愤怒,虽然仅仅只有一瞬,年少的心已经裂开了一道缝。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在那张家孩子脸上再揍几拳,狠狠的揍。揍到没有力气,没有愤怒。
可是回家后的父亲第一次痛骂着两个少年,那双无力的双手打在脸上一阵火辣的痛,是心痛,狭小的屋子里一时间响起弟弟的哭声,“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骑大马?”
“没有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父亲又是言辞振振拒绝道,“你们俩发誓,从此不再如此!”
“我不要,我不要,总有一天,我会自己骑上!”大一点的少年一张脸如同残冬里的飞雪一般,冰凉而又决绝。
“那就把你明日送到慈云观去。”父亲说完,却又是把脸转向小一点的少年问道,“清扬,你呢?”
“我发誓,再不会如此。”小一点的少年见得一脸凝重的父亲,忙是勾下头急着说道,烛光下连着那个小小的影子也是藏了三分。
大一点的少年那夜却是整夜没睡,他望着那天的夜空,久久不说一话,便是眼泪也忍在喉中。他以为他不想看到的,不想听到的,就像这个夜晚,只待明天一睁眼,一切就都会过去。可是第二天当他被父亲牵着走向慈云观,那个大门关闭的时候,再也看不见父亲的时候,幼小的心第一次感到真实到来是多么残酷,强忍的泪水再是阻隔不住,他还是哭了。
尽管修道多年的他再次下山,却是父亲病重。他有无数次想过再与父亲重逢的画面,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却是病榻上孱弱的脸庞。他突然好恨,很这时光匆忙,恨这天地无常。只是人生哪有重来,不过是愚夫臆想。
只是再踏进那个小屋子时,他又是匆匆收拾了一张笑脸,这才忐忑的走了进来。却不料那些刻意伪装还是轻易的便被病榻上的那人一语点破,“回来了啦!”
“恨我么?”父亲一双手又是强自勉强撑起身来,一张脸勉强笑了起来,只是还是遮不住那眼神深处的憔悴,曾经的宽掌大手却是已经瘦的露骨。
“恨,我只恨年少不知世事,惹得父亲寒心。”看着那张枯黄的脸,他不由又是痛了一下,半跪在床榻边小心的抚摸着那手上的冰凉。
“傻孩子,你回来就好了。”父亲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宛如脆弱的夕阳,他知道这些都会不长久,果然又是听得那个咳嗽声,急促响在他的耳边,他才知道父亲一直在强忍着,就像他强忍苦痛一般。
“好好看着清扬。”父亲抓着他的手,又是努力的笑着,“他,太会隐藏了,我等不到指正他的那一天了。”
“回去,我想回去。祠堂,我想她了,好多年了,我该去找她了。我想告诉她,我没有辜负她,我好好的,带大了你们。”那张脸忽然朝着小屋的房顶看向,透着那个茅草混杂泥沼的屋顶,父亲放佛看到了天空,那个笑再不过美好了。
“我想葬在她身边,答应我。”父亲又是抓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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