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你家的师弟。”言罢想要甩掉手中的螃蟹。他用另一只手从腰上摸出一块木刻的符牌,是青城弟子的凭证。
霍三接过符牌沉吟片刻,顿悟:“你进了我师父门下。”京遥点头,紧接着就看见她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微微眯了下眼睛,不知是欣慰还是不悦。
“我师父,不在山上。”她说。京遥又点头,他听说了他的师父尚在山下云游的事,以为不久他就会回来,“我知道。师父的归期是哪一天?”
“不知道,”霍三垂下眼收了收钓竿,“离开了很多年了。”
京遥一琢磨,发觉这话不太对。霍三的意思是,他拜的这个师父,压根就不会露面?想到此处,他有些讶然。不过更多的话还未脱口,就见眼前的霍三站起身,拍拍尘土,一边望着他的眼睛一边严肃道:“你不要后悔便是。”
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此时,山路一侧传来了说话声。
“嘿,三师姐!师弟!”十七眼尖,望见了水边的二人,等不及一旁的六猴子,一路小跑到她身侧。霍三那正欲上钩的鱼给动静吓得逃了,她有些无奈地提起空空的钓线,也不多言,光摸摸十七的小脑袋。
十七口快,一来就赶忙把叶八的事儿跟霍三讲明。知道这是耽搁不得的,她收起竿放入十七怀里,自己跑到那头的木屋里捞出昨天钓的鱼来,丢进鱼篓。
将要离开的时候,霍三突然又转过头看着京遥,他觉得自己有些怵这样的眼神。“你要吃螃蟹吗?”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点了下头,结果霍三就把那只螃蟹提溜出来递给他,“那你拿着吧,鱼篓里头,不好放。”
京遥拿着螃蟹哭笑不得,霍三以为他嫌弃,又很认真地跟他解释,“带回去,我来做。”京遥含糊应了一声,她这一路上便没再多言。
不管怎样,打今日起,师姐师弟,抬头不见低头见。
叶八醒得早,看见同屋的十七不在,想着自己生完孩子也难为这小姑娘还替她端水端饭擦洗身子的。索性一个人起身来洗漱,同院的另一个师妹看见大呼小叫把她推回屋要她休息,还顺道捎来了早间的饭食。
她抱着孩子觉得分外安心。这些年山上不是白混的,有这么些个同门像同胞似的对她好,她觉得这辈子都值了。叶八是个乐天知命的温软性子,无欲无求反而讨得大家喜爱,活得满足自在。孩子醒了照例要喂奶,等小家伙饱了,睁着明澈的眼睛望着她笑,简直要笑到人心窝里去。
日头上升得差不多,听到屋外一阵动静,知晓是十七他们回来了。不多时外门打开,一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霍三悄没声儿地掀开帘子探进一个脑袋。
叶八看着她,面容和煦,“三师姐,都醒着呢。”霍三见她看着没什么大碍,就是略显苍白了些,应该不要紧了,便松了口气。她跟着老六、十七他们回来,第一件事是去青烛那儿问叶八需要的药方子,拿着钥匙去了药庐,取回药材后就直奔院里了。
霍三把药包搁在桌上,之前已经叮嘱过十七要她记得熬给叶八喝。“后山钓了几尾鱼,今天清炖。晌午端来,你要吃。”
语气干巴巴,一贯地讨好不来人。叶八心中一动,明白霍三这是花了心思关照她。她十月怀胎那阵同院的霍三比寻常练功时更早了半个时辰起床,就为上后厨提前给她弄滋补的朝食。她在山上十年,熟悉这人,几个年纪不大的师弟妹却对此讶然,只因从前看霍三木着一张脸,以为什么事儿她都不上心。
十七私底下跟丫头小子们讲:“三师姐人是木头做的,心是好的!”其实大伙也清楚,明里暗里,青城弟子没一个讲过霍三的不是。
叶八朝她感激地一点头,招手让她坐下。她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婴儿,觉得好乖。头一次隔这么近看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像个小面团,裹在襁褓里时教人总忍不住想动手捏上一捏。
“他爹说了,小名就叫阿青。因为是在青城山上出生的么。”叶八爱怜地拍了拍,复又想起什么般抬头笑着看霍三,“师姐你也是山上出生的。”霍三说:“我没有小名。”她自记事以来就是青城的弟子,这一辈里排行老三。老辈们习惯把姓冠在弟子的排行前头,就这么直接叫了,后辈管前辈则是师兄师姐地喊。
叶八大名叫叶序兰,她家六猴子姓沈,名儿挺有气质,叫闲云。大师兄的名字她也在花名册上瞥见过,姓吴名子言。而霍三的大名她却不晓得,听没听过,看没看过。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十年不都这么叫过来了?霍三自己更是毫不在意。
说起来,他们这一辈听说又多了个新弟子,刚巧在她生产那日拜师入门。叶八随口问霍三见没见过面,霍三默默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方才补充:“我负责引他。”
“哎?”叶八微微睁大双眼,三师姐从来不引后辈的。她发觉霍三似乎提不起兴致来,更加疑惑,“师姐,你不乐意么?”她轻轻摇头。
即便是不敏如她的人,也能够察觉出师弟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以前从未引过新人,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手足无措。
她须得向人请教如何训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