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耍,没什么上进念头。本来我还想就当替师父还这人情,让他跟着凑合三月,练不下去打发了事。后来瞧他觉得像个机灵人,划到老十门下,连师父都见不着,反而是咱们干得有些荒唐。难得我也想栽培着试试,不妨就让霍三引着。她年纪不大,不会摆谱。论功底,这一辈里最扎实。论心性,沉得下气,悟性也高。难得这么合适么。”
青烛啐他一口,“你省省吧,别跟我来这套。话说开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比我清楚?还栽培,我看那小子都快二十了,能栽培出什么名堂来才是怪事。”
掌门一听,心知前头的都是兜圈子,到这才算说到点上。
“你别把话说满了,”他神色莫辨,口气里没有揶揄,倒似动了真格,“不能光凭习武这一块校验人。江湖道青城以武学立派,而咱们真正的根基是什么?世上大道千千万,别忘了还有殊途同归这一说。”
“就你道理多。”青烛嘴一撇,居然没再同他掰下去,“师叔到底怎么想的,你要不再去说说。霍三什么样,他们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
“你是她亲姨母,莫非道霍三讨人嫌么。寡言少语些罢了,谁会平白无故与她过不去。”掌门说的倒还在理。毕竟霍三也就人情这块转不过弯来,并非痴傻,单论学业倒有几分灵性,一点就通的可造之材。
青烛思忖片刻,也觉得没那么严重。掌门和她磨叽完,啜饮了一口茶水,余光一瞥见她尚没有回去的意思,便咳了一声抬起眼,“还不打算歇着?”青烛瞪他:“我大老远跑过来,你倒是也给我沏杯茶!”
夜半时分大山深处隐隐传来野兽嗥鸣,霍三躺在竹架上睁开眼,把发潮的被褥推到一边,起身去寻水喝。天心一勾新月淡如女儿眉,浅浅的星辉透过木屋窗格渗入,给屋里简单的摆设笼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这间林中的木屋是她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当时门上落了锁,她随手用身上的钥匙一试居然打开了,方知晓这是以前的同门搭起做备用的。里头陈设简陋,一套桌椅一方柜子,外加一张供人歇的竹架完事。她来这里的时候不多,头回是她师父离开那天,她坐在山门前发了半天愣,不声不响地到处走着,无意间就上这儿来了。
两年前她下山替掌门办事,在回来的山道口发现一只黄毛小犬孤零零瑟缩在草丛里发抖。山下有农户,家家养狗不稀奇,那小东西也不知为何独独被遗弃在山下。她把它抱回山上养,幸好它只是一只极其普通的小土狗,不比大户人家饲着供赏玩的宠物,将就着养活了。霍三练功的时候它总是蹲在一边看,脑袋被她的动作牵着转,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人,模样还挺讨喜。
后来她发觉它不止听话还有些聪明,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尝试着驯,竟真驯出了名堂。从那以后见人勾手就晓得趴下,见人抬臂就登时抬起前爪直立,听见吆喝还能分辨出是让跑开还是衔东西回来。同门的丫头小子都对这小犬分外喜欢,练完功回来就上霍三住的院子里三五成群逗狗玩。有几个贪耍的师弟妹偷偷拉住她请教:“师姐,我们也想养一只,你说说怎么驯来着?”
其实霍三也在琢磨,好像她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一早一晚定点喂吃的,让它养成一到时间就飞跑过来,绕着她上蹿下跳求食的习惯。再然后,教它看人的手势,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反反复复做就是了。
养了两年,土狗长得飞快,和初拣来时截然不同,四爪着地时到人膝盖高,精壮精壮的,原本估摸着还能再养个三四年。今年开春,天气比往年转暖得快,三四月那阵儿后厨有耗子活动得勤,烧饭菜的十五下山买盐顺手买了包□□,没用完的往灶底一搁偏教舔肉末的小犬一道舔了去。
它扔下霍三这一走,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尚未给它取个名。想了想将小犬埋在后山上,回去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一路走着既见不到有飞奔的小小身影朝她扑来,以后清晨练功也见不到熟悉的黄色在眼前晃荡,连带着尾巴欢快地一摇一摇。
那天去探望完养胎的叶八,她便扛着鱼竿提着鱼篓上了后山。这一天一夜下来,她也平静了不少,打算再过一天就回去。
今天上钩的鲫鱼和另几条被她找了个盛水瓦缸放进去,回去再让十五烧成菜。她盯着水中一动不动的几条黑影,想起那个活生生被鱼扇了一耳光的人。
那场景其实有些好笑。
她总觉得那人的出现很不合适,具体哪里不合适,又说不上来。
离天明还早,她躺了回去,握着师父当初送她的护身符,阖上眼皮。
京遥被六猴子给拍醒了。茫然间以为是睡过头误了什么时辰,坐起时透过窗户却发现外头天光朦胧,还在一片静寂中。“这是要赶早课么?”他一边扎腰带一边问。六猴子束着发拿背对他,“不赶,晨练还没这么早。叫你起来,和我们一道上后山找人。去不去?不去也成。”
京遥说去,走到外面打水来洗漱,手脚麻利得不像个被伺候惯的少爷。其实因着他以前在外头混常忘了时辰,回家怕给老太爷收拾,练就了一身夜半翻墙的好本事。偷偷摸摸溜回房怕惊动人,自然不敢叫谁来服侍洗漱,只有自己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