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情结

    平时与朋友、同乡、同学、同事相聚，总爱喝上几杯。倒并不是自己忒喜欢喝酒，只是觉得无酒不成席。几个爷们聚在一起用餐，熟悉的也好，不熟悉的也好，桌上摆几杯酒，总觉得要亲热些。

    我国的酒文化，可谓源远流长，这里且不去说它。我之所以好酒，却与我的民族、家族有关。

    侗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一样，男人大多好酒。但凡有红白喜事、逢年过节，无论桌上饭菜如何，这酒是必不可少的。在我的家乡，最受尊敬的有两种人，一是劳动能手，一是酒中能手。当时村上流行这么一句话“喝得才吃得，吃得才做得。”因此，村里无论谁家妇女，很少有阻止自家男人喝酒的。通常情况下，村里能喝酒的人，也基本上是劳动能手。我的爷爷，就是当时村里最受人尊敬的既能喝酒又会种田的能者之一。

    记得爷爷当年有三爱：一是劳动，二是喝酒，三是唱歌。还在吃大锅饭的年代，爷爷就是镇上、县上年年表彰的劳模。老屋还没拆时，我曾见过许多爷爷那些贴在墙上已经被柴烟熏得发黑的奖状。实行责任田后，爷爷更是不辍劳作，每天起早贪黑，用心呵护着属于自己的田地。直到80高龄，也没放弃劳作。在他去世那年，病倒在床上半个多月，临死前还没忘记让我的父辈们，把他抬出院子，深情地望着他劳作过一生的土地，才溘然长逝！

    爷爷热爱劳作，自然在村上有相当高的声望。爷爷喜欢喝酒、唱歌，同样远近闻名。村上有红白喜事，当事人总以请到爷爷赴席为荣。爷爷每次赴宴，自然被待若上宾。不仅坐在上席，辈份小的，还要轮番向他敬酒。在喜庆人家，酒至半酣，爷爷总要开怀欢唱，尽兴方归。

    爷爷每次饭前，总要先喝一两碗酒。没有酒，他吃饭便不甚香。父辈们知道爷爷好酒，即使家里没了吃的，也不敢短了爷爷的酒。哪怕是极困难的六十年代，也是如此。

    伯父告诉我，在斗私批修年代，国家明令禁止私人酿酒。因爷爷好酒，我家便不顾禁令，仍在家里悄悄的酿酒。结果被人告发，酒被没收了还不说，还害得爷爷差点成了批斗对象。即使如此，也没改变爷爷爱酒的嗜好。

    爷爷是否健康，只看他能不能喝酒就行。爷爷生病时，父辈们伺候他，不是问他想吃什么，而是问他想不想喝酒。爷爷若说想喝酒，则全家人愁容尽去。父亲说，爷爷走的那天，是喝了半碗酒才让抬出院子去的。酒，一直伴随爷爷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旅程。

    伯父、父亲和叔父三兄弟，同样继承了爷爷好酒的秉性。只是在唱歌方面，叔父却不如我父亲和伯父。尤其是伯父，喝酒的豪气和唱歌的水平，更在爷爷之上。

    家里有喝酒的传统，便时时也忘不了培养喝酒的接班人。记得小时候，只要家里来客，父亲便要我陪坐，并鼓励我喝酒，哪怕那时我小学尚未毕业。父亲说：“我将来总是要老的，你们现在不学喝酒，将来家里来了客谁陪？我们家没别的可以，没人陪酒怎么行？那不是让亲戚笑话么！”看，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从小就向儿子灌输酒文化的父亲！

    我考到县城读高中后，父亲进城看我，除了带一些衣物和钱，总会带一瓶家里酿的米酒。我说学校不让喝酒，叫他以后别带了。他说：“你们同学在一起打个平伙（会餐）什么的，难道不喝酒么？学校不让喝，你们不可以悄悄的喝么？”每次进城看我，照带酒不误。

    参加工作后，父亲每年总要到我这小坐几天。每次来时，除了将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干鱼腊肉等带来外，必然有一壶米酒。在他看来，只有带上自己酿造的米酒，才能表达他对儿子的爱意。

    因有祖辈父辈的熏陶，我的酒龄比一般人就相对较长些。少年时代，我曾醉心于“弦、歌、诗、酒”每每因这四项强于同龄人而自得有临江仙一首为证：

    浪迹江河年正少，天涯乱荡孤舟。弦歌诗酒任风流。纵情觅芳草，无意赋春愁。域外霜飞今又是，依然笑对清秋。时逢华月满西楼。凭栏怀远客，横笛韵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