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而已,母亲为我缝制的衣袍还有许多件,不差这一件。”
主仆两人自秀凰殿前的丹陛而下,太阳一晒,穆辰良哭过的眼红红薄薄一层眼皮,像是覆了层胭脂,清俊的面庞尤为白嫩。
方才在殿内时的怔忪哀伤此刻全部消失不见,仿佛在殿里落泪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穆辰良眸底满是阴郁与冷戾:“父亲派人追杀清河孟氏主君的事,为何无人提前知会我?”
三七心头咯噔,答:“兴许老爷不想让少爷为这种小事操劳,所以才没让将军们说与少爷。”
穆辰良阴鸷冷笑:“告诉父亲派来的那几位将军,今年穆家持笤的人是我不是我父亲,倘若他们不想待在汴梁,便回幽州去,我身边不留欺主之人。再替我写信告诉父亲,我要留在汴梁,暂时不回幽州了。”
三七大气不敢出,应下:“是。”
穆辰良把玩刚才偷来的丝帕,上面仍留着她的香气,他低头嗅了嗅,眼前浮现令窈郁郁寡欢的模样,语气越发冰冷:“孟铎的事,是怎么回事?他可是我老师,父亲怎能说杀就杀?”
“据我所知,老爷并没有派人追杀孟先生。”
穆辰良蹙眉:“不是爹?孟铎身边那些刺客的尸体难道不是穆家的暗卫吗?”
“只是疑似而已,并不能完全确定,烧成那样,谁能认出来?也有可能是别家的。”
“之前派出去追杀孟家主君的暗卫,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穆辰良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没再继续往下说,转而问:“陛下让人去接郑嘉和了,你派人暗中”
三七试探:“暗中阻扰?”
穆辰良迟疑。
他不喜欢郑嘉和。
从他入郑府寄住的第一天起,他便不喜欢郑嘉和,即便他有意讨好郑嘉和,也仅仅是因为令窈的缘故。
对于郑嘉和,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尤其是撞见郑嘉和亲吻令窈之后,郑嘉和的理直气壮令他气到昏厥,偏生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倘若郑嘉和来了汴梁,定会夺走她的全部注意力。
为他自己着想,他应该阻止郑嘉和入汴梁。
可是——
穆辰良盯着手里的丝帕,指尖摩挲上面的兰花绣样,如果郑嘉和来不了汴梁,卿妹妹定会失望。
她已为孟铎的事伤神沮丧,不能再让她徒添烦恼。
穆辰良:“派人暗中保护他,备下好鞍好马,助他速速入汴梁。”
皇帝的人马前往临安用了十天,回来却只用了六天,路上跑死五匹马,第六日入汴梁,自城门而进,径直奔往皇宫。
内侍来禀,皇帝听完,微微惊讶:“怎地这般快?”
内侍悄悄说了句话。
皇帝更加讶异:“什么时候的事?”
“据郑二郎自己说,是上个月的事。”
皇帝:“还以为他永远好不了。”
内侍问:“要告知公主吗?”
“不必,反正他人已来了汴梁,就按他的意思,让他自己告诉卿卿罢。”
“是。”
御花园,令窈往回走,新霜跟在后面喊:“表姐,等等我。”
令窈没有停下。
新霜气喘吁吁跑上去:“表姐,这些日子你怎么了,都没见你笑过。”
令窈轻飘飘答:“没什么值得笑的事。”
新霜悄声问:“是为了那个孟先生吗?”
令窈不答,手中新摘的牡丹招来蝴蝶,她忽地止住脚步,问:“新霜,你说,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
新霜:“会变成鬼。”
令窈:“变成鬼是好事,鬼能入梦,能在梦里聊话,比蝴蝶强,蝴蝶只会扑翅膀,半句话都不会说。”
新霜双手一合,抓住蝴蝶捏了翅膀拿给令窈:“表姐,蝴蝶虽不会说话,但它漂亮得很。”
令窈接了蝴蝶,小心翼翼将它放到路边花叶间,轻轻吹一口气,蝴蝶翩然飞走。
新霜有些着急:“表姐,你为何放走它?”
“它是蝴蝶,有它要去的地方,不能强留。”令窈将手里的牡丹簪到新霜头上“表姐累了,要回去歇息,你自己去玩罢。”
新霜离去后,令窈禀退宫人,独自往秀凰殿的方向去。
短短一段距离,走了半个时辰。
自丹陛而上,先是望见秀凰殿的黑琉璃瓦绿剪边,再是望见檐边玉石飞兽。
檐下一道青色背影,玉冠皂靴,双手负在身后,身形修长俊挺,斯文温润,立在殿门前。
像极了前世双腿痊愈后的郑嘉和。
令窈心头一顿,唤:“郑嘉和?”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或许是有风的缘故,那人回过头。
白晃晃的光跌进令窈眼中,除了炽热的阳光,还有郑嘉和玉白温柔的面庞。
他先是一愣,而后大步朝前奔去。
风吹起他袍角翩翩,郑嘉和走在风里,满眼皆是她。
他说:“卿卿,哥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