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郑府的事, 传遍整个临安城。
郑府门口挤满了想要觐见太子的人, 郑大老爷不得不下令将大门紧闭,凡是来客, 一律拒之门外。
云妃千里传信后,太后的懿旨很快降下, 召太子回汴梁。
懿旨到的那天,郑府全家人随同太子一起接旨。
太后身边的心腹内侍悄悄同太子道:“得知殿下私自来临安, 太后娘娘勃然大怒,殿下莫要再耽误, 还是尽早赶回汴梁罢。”
太子皱眉不言。
内侍又对令窈道:“郡主,太后娘娘另有书信给你。”
令窈没接,直接问:“写了什么?”
内侍噎住, 道:“郡主接了信自己看,不就知道吗?”
令窈清楚太后的性情,宫里那个老妖婆写给她的信,除了训诫还是训诫,绝不会有一句好话。
从小到大, 无论她做什么,在太后眼里都是错, 就连她讨好她都是错。
她现在都还记得,她五岁的时候,得了喜爱的玉葫芦, 拿来送给太后, 太后却当着她的面将玉葫芦摔碎, 说:“哀家不喜欢你的东西,以后没有哀家的允许,你不准迈进重华殿一步。”
舅舅及时来接她,太后又指着满地的玉瓷片告诉舅舅:“哀家想借她的玉葫芦一看,她宁愿摔碎都不肯拿给哀家。”
那时候她年幼,不懂人情世故,受了委屈只会嚎啕大哭,窝在舅舅怀里哭了许久,眼睛都哭肿,最后才为自己争辩一句:“舅舅,我没有摔碎玉葫芦。”
好在舅舅相信她,那一晚哄了她许久。可是舅舅贵人事多,他是皇帝,他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偶尔舅舅不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总会以各种理由责备她。
宫里的事她已忘记一大半,但太后刻薄嫌弃的口吻,她至今记忆犹新。
内侍见令窈迟迟不肯接信,想起太后的吩咐,有意替太后训导,催促:“郡主,难道你想抗旨吗?”
“普天之下除了舅舅的旨意,任何人的旨意都不配称作圣意,一封书信而已,我接不接它,无关紧要,怎能称作抗旨呢?难道皇位上换了人坐,帝君不再是舅舅,而是太后?”
内侍涨红脸,张嘴欲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好向太子求助:“殿下,你看她——”
太子:“表妹说得没错,这封信她既然不想接,那便发回去罢。”
内侍呆住:“殿下——”
“都知一路辛苦,早些歇下罢。”说完,太子牵过令窈衣袖,从正堂离去。
待走出花架墙,令窈细细出声:“明都知在太后面前深得宠爱,方才表哥对他那般说话,难道不怕得罪太后吗?”
太子放缓脚步,眉眼笑意淡雅,袖中一只手游荡往下,指间夹着的衣料变成她的芊芊玉手。
他摩挲她修剪齐整的蔻丹边沿,道:“虽然不知为何父皇会忌惮皇祖母,但我并不怕她,得罪与否,我并不在意。”
“小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强硬过。”令窈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话颇有忘恩负义之嫌,连忙添上一句:“每次她无缘无故要罚我,你虽不会替我争辩,但你每次都会替我受下,我心中感激你,一直都是。”
太子笑了笑,黑曜般的眼眸如活潭流水,水中映衬一汪清月,眼中月是心上人,他凝视她,道:“我是储君,太后即便想罚,也会慎重考虑,所以我替你受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令窈想起儿时的事,神秘兮兮贴到太子耳边,笑道:“表哥还记得重华殿宫门一事吗?”
太子回忆旧事:“自然记得。”
令窈有些难为情,嘟嚷:“那次我差点以为你又要替我受下,见你从重华殿出来,急得骂你是蠢蛋。”
太子眉眼弯弯:“你悄悄在重华殿宫门上刻下‘太后是个老妖婆’,太后暴跳如雷,却没有证据,我怎会自投罗网,替你认下?”
令窈大笑,挽了太子的臂膀,道:“她本来就是个老妖婆嘛。”
太子怜爱地轻戳她眉心,浅叹:“你在宫中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外人只道你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却不知其中的心酸,太后对你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莫说是一个幼童,便是一个成年男子也经不住那样的挑剔打击。”
令窈想到年幼时曾被太后百般厌弃的事,喉间一哽,笑意苦涩:“我虽自小丧父丧母,但有舅舅和表哥陪伴,并不心酸。”
“表妹向来坚强,从不轻易掉眼泪。”太子感慨“那时是我和父皇疏忽,未能时时护着你。”
“我能护着我自己。即便要落泪,也只落给表哥和舅舅,才不要给那个老妖婆看。”令窈咧嘴笑,将不开心的情绪甩到脑后,问:“表哥何时回宫?”
提到这个,太子有所犹豫。
他原本打算在临安待两个月,好好同令窈叙旧,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告知她那个酝酿已久的提议。
自太后擅自为他遴选东宫妃嫔那日起,他心中便打定主意,要来临安找她。
好不容易等来苏溪赈灾的机会,即便早就知道会被父皇训斥,他依旧坚持改道临安,为的就是来见她,亲口将那句话告诉她。
太子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
太子步伐加快,令窈不明所以然:“表哥,是有急事要赶回璞玉阁处理吗?”
太子道:“对,天大的急事。”
令窈一听,不敢再耽误他,连忙放开手:“那你快去。”
她的手刚收回,就被人摁住,太子牵起她的手,好让她重新挽住他的臂膀:“这件事与你息息相关,得请你与我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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