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身带母孝,年关时她便仍旧留在了郡主府。在她眼中,没有了孟渊的温国公府,只是一处华丽些的府邸罢了,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家。如今又得知两国开战的消息,她更无心过年了,每天都是坐立不安。
孟渊深入契汗腹地,驿道便不像在本国那样通畅,自开战以来,傅珺只收到过他的两封信,皆写得很短,只简单报了平安。
她能够想象孟渊在军营中忙碌的样子。十万大军在握,每天要处理的事何止百件?大汉朝虽有强兵,却仍属于半封建军队建制,运营机制十分落后,许多事情就是靠武将的个人能力来完成的。
傅珺此时深恨她不懂军事,没办法帮他,除了每日在郡主府枯坐揪心,一封又一封地给他写信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这世间的一切却并不因她的情绪而有分毫转变。
金陵城中过年的气氛仍旧浓郁,在大多数人看来,西北大捷乃是值得庆祝之事,因此,今年的上元节灯会办得比往年更热闹,还没到正日子,朱雀大街上的花灯便已架了好些,每到夜时宛若星河般璀璨,引来游人无数。
离着上元节还有数日,宫里便来了一道旨意,太后娘娘着傅珺于上元节当天进宫领宴,并于摘星楼同赏烟花。
传罢太后懿旨,那穿着绿色宫服的女官特意走了过来,含笑对傅珺道:“太后娘娘还有几句话转告郡主娘娘,太后娘娘说:‘渊哥儿媳妇可不能总这么拘在家里,这大节下的,总得出来热闹热闹,莫要叫人担心了去。’”
她学着陈太后的语气说着话儿,连神情亦学得肖似,傅珺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似又浮现出陈太后那张衰老而慈爱的笑脸。
“烦您上复太后娘娘,便说我知道了,谢谢娘娘一心惦着我,再告诉娘娘我好着呢,能吃能睡的,待上元节那日定叫娘娘瞧见个长胖了的渊哥儿媳妇。”
傅珺的话让周遭的人皆轻笑出声,那女官亦是满意而去。
数日时间飞逝而过,到得上元节那日,傅珺换上了绣鸾鸟绫纹领玄色大服,高梳宫髻,插戴着一整套翡翠的头面,腰上环着碧色丝绦,裙边垂着长长的玉兔流苏禁步。虽是一身素净的装扮,却犹衬出她秋水为神、冰玉为骨,在五色灯笼之下,直如莹玉一般光彩夺目。
夏嬷嬷端详了傅珺两眼,便上前一步,轻声道:“娘娘这样穿极好,只是,到底今儿也是太后娘娘亲叫娘娘过去的,也不好太素净了,莫不如将那禁步换个颜色些的,娘娘看可好?”
她这话说得婉转,傅珺亦知她是好意,便浅笑道:“便听姑姑的。”一旁的青蔓便捧上首饰匣子,傅珺挑了个绛红色灵芝玛瑙禁步,换下之前的羊脂玉兔。
收拾妥当后,她便坐上了郡主规制的玄漆朱顶马车,带着两位嬷嬷并涉江等人,赶往皇宫赴宴。
今天的宫宴仍循旧例设在了万寿宫,此乃每年上元赐宴之所,傅珺颇为熟悉。参加宫宴者亦是有规制的,除各府三品以上诰命夫人外,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各位公主以及各品级高的妃子亦是尽数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