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吃药。还有,路上小心点。”
我妈身体不好,是因为生我时没养好落下的病根,别的女人做月子要一个月,我妈五天就下床了。年轻时在居委会又天天走家入户,老人家一辈子苦过累过就是没丧气过。前天晚上,我还梦见她摔倒了,醒来时叮嘱自己要回家看看,结果这两天一忙,把事也给忘了。我对老太太照顾得太少了,除偶尔打打电话以外,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看她了。其实认真说起来,生儿子是最不划算的投资,我妈贪上我这样的孩子真是她的不幸,她在家里肚子疼得满床翻滚,我却想着去性侵日本娘们。我们林家出了我这么一个玩意,想必列祖列宗在天也得颜面无存。
把我妈送到医院通身检查一遍,抽血验尿,上楼下楼,别说老人,我都累了。这还是有医院领导开辟绿色通道,要是普通老百姓按步骤折腾,病人痊愈出院,估计家属又要进来了。蔡欣说:“初步诊断你妈是肠梗阻。”我对医学没半点常识,我直接问她要不要紧,怎么治。蔡欣说:“如果是动力性肠梗阻和早期单纯性机械性梗阻,就不要手术,预防和控制感染,再吃些理气开郁及活血化瘀的药物就得了;如果是疑绞窄性肠梗阻或非手术疗法无效的肠梗阻,就得手术。”我拍拍她的肩膀,说你行啊,学了不少知识啊。蔡欣一脸骄傲地说:“那是,你以为我只会……”我猜出她想说什么,故意问她只会什么。蔡欣蹬了我一记秀腿,“讨厌!说正经的,如果要做手术比较麻烦,得转去第一医院。我先给你妈安排个包间,让最好的大夫再仔细复检查一下,你觉得呢?”我说把我妈的病治好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我说这话是真的,我回去接我妈的时候,看到她躺在床上,额头冒汗,脸色苍白,我的腿都软了。我抱着我妈上车,感觉她瘦了很多,轻飘飘的,不足百斤。这二十几年来,我不停地吸老太太的血,房子是她买的,车也是,前两年还不时伸手找她要钱,以满足我泡妞的需要。在车上,我的泪哗啦啦往下掉,我妈摸着我的脸说她没事,我就哭得更伤心了。我发誓只要老人家能平安,就算要我给她一个肾,我也绝不眨下眼睛。蔡欣说你别折我寿,谁要你磕头了。我先去忙下手头的事,一会就来。
我轻轻推开门,老太太吃了药,睡着了。我静静地坐在床边。仿佛时空转换回到小时候,我生病了我妈坐在我身边的场景。从我懂事开始,我就知道我的身边只有妈没有爸。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问起我爸爸的事情,我妈就会翻脸,小时候还因为多问两句挨过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我头晕目眩。想想我那没良心的爸爸让我挨打,我特恨他,想从此把他忘却了。我的亲戚也没人愿意告诉我事实真相,事实上我有很多亲戚,但我妈不让我和他们往来,我有种感觉,就是因为我爸的原因,我妈才不愿意与她的兄弟姐妹走得近,或者是他们有意疏远我妈。因此,关于我爸爸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病,我怀疑我是福利院的孤儿或者是我妈从马路边捡来的。
大一刚开学几天,有个晚上同宿舍在讨论各自爸爸的工作,胖墩说他爸爸是县武装部副部长,贾富贵说他爸是代表现代中国社会先进生产力的工人阶级,梁小伟说他爸是近代中国革命的主力军伟大的农民。然后他们问我爸呢。我气鼓鼓说睡觉,“啪”一声把灯关了。一起到我爸我心里就犯堵,那个晚上没睡着觉。我认为我之所以优柔寡断和脾气不好,和我出生在单亲家庭有直接的关系。前者是受我妈影响太深,后者是因为小时候被人鄙视时,我就会抓狂追着人打或被打。
我妈醒来时,蔡欣已经过来陪我。我们窃窃私语,天马行空。我妈侧身问我,“这位同志是……”蔡欣抿嘴窃笑,贴着我耳朵偷偷说你妈太可爱了。我瞪她一眼,示意她严肃一点。心想叫“同志”多亲切啊。我介绍蔡欣时用的是“姓”加“职务”,符合国际通用礼节。我刻意隐暪了我和她有层男女关系的事实。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我妈说,需要时间让老太太有个思想适应过程,我担心突然说我和蔡欣睡到一块了,她得套上吸氧面罩,然后后果难以预料。
我妈还是发现问题了。如果是我,我也发现了。蔡欣和我妈说话间,不是用胳膊肘捅我就是拉我的手,那亲昵的表达方式多叫人操心啊,试想堂堂妇幼保健院的副院长,岂能不知礼义廉耻?蔡欣走后,我妈叫我坐到床边,要我说实话。我死咬着说就是普通朋友,我妈岂肯相信,以凌厉的眼情无声逼供。小时候逼问我有没有做坏事,用的也是这副表情。她用那副表情吓唬我二十几年了。老太太自创的育子心经以严厉批评为主,思想工作为辅,最后立书保证且不得有错别字。三管齐下,作为她唯一儿子的我绝对招架不住。我还是如实交代了,争取宽大处理。
我妈连叹三响,自言自语问自己怎么生了我这么一个孩子?之后又重重喘气。碰上我这个花心儿子,她不头痛才怪呢。她问我陈露怎么办?我说我也没想好怎么办?老太太说:“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我几乎不假思考的说陈露。老太太说那你怎么能……我说我也身不由己。没事,我能处理好。我妈白了我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蒙上被子生闷气。老太太偶尔也耍小孩子脾气,还真是头一回见到,真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