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冬腊月的叫一个妇人站在风口捞鱼,给月子里的女人饭菜里下巴豆……诸如此类,听起来简直像是笑话一般的恶作剧,却在短短几年功夫里,生生地将一个豪气冲天的侠客,磋磨成一个连命也要不起的深宅妇人。
婚姻真是可怕的东西。
庄叔颐想不到。她怎么可能想得到,她那鲜衣怒马,敢与男人比长短,能提剑砍土匪,上马猎山猪的大姐,竟有一日被个裹脚老太太逼疯。
可是如今的庄叔颐大抵能明白一些了。
大姐真的太爱大姐夫了。若不是深爱,大姐是绝不会到那样的地步的。便是凭她能拉开九石的强弓,那连个水桶也提不起来的陈家老太太哪是对手。便是大姐夫亲自上阵,恐怕也过了十招。
她家大姐就是这么厉害!
可是便是这样的大姐也为爱所困,最终不得不死遁,逃离家乡。她后来跳江那一次,不过是一场儿戏罢了。姐妹俩竟是一样的命,当初谁又能猜得到呢。
那时她不曾救下大姐,后来也没有救下元哥儿。
庄叔颐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升不起一丝力气来。她活着究竟有什么用呢?像她这样对自己心爱的人半点帮助也没有的人,活不活的,有什么要紧的呢。
“榴榴……”扬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庄叔颐转过头去看他,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大姐给阿年的评语:不是个好人,但有你在,大抵也做不成坏人。你可得好好对待他。他是把命也给了你的。你得领着他走正道。
现在看来,大姐说的一点不错。
“阿年。若是那一年,你没遇上我。你会怎么样呢?”庄叔颐不等他回答,心里便开始浮现连篇。
他大抵是会上战场,但是以他的能耐必定会升官发财,说不准如今一两分家财,三四个老婆,五六个儿女都有了。就好像那郝大帅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将她逼迫死,也没人敢跳出来说个不字。
哪怕是她亲生的爹娘也不会事后去追究的。毕竟人都死了,犯不着得罪一个能危及整个家族的人。
若是他们在那样的情景下相见,恐怕别说是爱了,便是怨恨也是轻易便能生出许多来的。因为她总也学不会顺从,而他大抵也不会如现在这么迁就了。
庄叔颐明白,在这漫长时光的交错路上,只要有一个选择不同,他们都到不今天。
他爱她,是如此艰难才凑好的一个巧合啊。
这不该叫巧合,应当是——奇迹。
“我会死。”扬波却知道这不是。若是真有许多的未来,必定只有如今这一条路里有他存在。因为那时他根本不在乎生死。
准确地说,那时他什么都不在乎。今天还没死,那就只好活到明天了。那样的人怎么也活不到现在。
何况那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连个期许也没有,不过是行尸走肉。
扬波笑着握着她的手,说了一句他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语来。
“那一年,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