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刚毅。
“服吗?”
这是陈胜见了任嚣之后的第一句话。
任嚣反问道:“有酒吗?”
陈胜面无表情:“我军中严禁饮酒。”
任嚣委屈的争辩道:“可是古来断头之前都有一碗上路酒的!”
陈胜拧眉:“我没准备杀你!”
任嚣摇头:“可某家没准备降你!”
陈胜不解:“你真信黄天?”
“不太信!”
任嚣再次摇头:“然大贤良师与某家有再造之恩,某家若是降了你,岂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陈胜的眉头拧得越发紧了:“我的耐心不多,你若是为了自抬身价才故作姿态,那就大可不必,我认同你的才能,很想收你入我帐下为将,也有信心拿得住你不惧你反我,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架子端的太高,对你没好处!”
他已经过了需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服降将的阶段,再那样,自不自降身份都只是小事,关键是其他将领心头该如何平衡?
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垮的敌将,你这个做大王的扭头就低三下四的去招募?置我们于何地?置浴血奋战的袍泽弟兄们于何地?
当然,以陈胜今时今日的身份与威名,他亲自出面招降,就已经算是给足降将脸面了!
任嚣再次摇了摇头:“某家知你眼下急需某家降你,借某家的名头火速收复吾徐州天军,否则便只有取某家头颅传首徐州,以彻底击溃吾徐州天军之军心。”
“若是能活,某家当然也想活。”
“然先圣有言:‘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要某家背信弃义而苟且偷生,某家宁勿死!”
“还请汉王殿下全某家忠义,某家下世再报答汉王殿下高义!”
他轻笑着向陈胜捏掌作揖,眉宇间不见丝毫不甘与愤满,平和得就像祥和的老者。
陈胜沉默无语。
任嚣的态度,绝对是他预料中的最差的一种!
某种意义上,劝降这件事,其实就和小情侣闹分手一样。
大吵大闹的分不了,收拾行李拉黑连络方式的往往也还有挽回的余地,反倒是那些平平澹澹的和平分手的小情侣,转身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陈胜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浓重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取酒来。”
囚车中的任嚣听言,心满意足的向陈胜捏掌作揖,道了一声:“多谢汉王殿下。”
不多时,一名王廷侍卫便取了两坛子酒过来。
陈胜接过两坛酒,一并塞进了囚车里:“你我是敌非友,我便不相送了,一路走好,若有来生,别再与我为敌了!”
任嚣接过两坛子酒,像是搂着什么大宝贝一样,一手一坛紧紧搂在怀中,咧着嘴大笑道:“这狗日的世道,能不来,就不来吧……”
“有道理!”
陈胜笑了笑,抱拳一拱手:“那便不再见了!”
任嚣颔首:“恭送汉王殿下!”
陈胜转身就走,再没回头。
任嚣一掌拍开一坛,左边灌下一大口、右边灌下一大口,然而满足的靠在了囚车里,静静的仰望着万里无云的湛蓝碧空。
“真是个闭眼的好天气啊……”
……
半个时辰之后,有王廷侍卫将任嚣的首级送至陈胜面前。
陈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便挥手道:“交给蒙恬,传首徐州!”
“却不想这任嚣竟还是个难得的忠义之士!”
坐在陈胜下首处的陈风目送王廷侍卫捧着任嚣的头颅出帐去,很是感慨的说道,凌晨时分他候到任嚣之后,任嚣见了他身后走出的一百王廷侍卫,直接就扔了长钺,光棍儿的束手就擒。
那时,他还以为往后可能会与此人同殿为臣,这才对其以礼相待,未给任嚣上枷锁。
而今想来,他当时会降得那么干脆利落,一来是知道有那一百王廷侍卫在场,他绝不可能再有逃脱的机会。
二来,恐怕也是想见自家大兄一面罢……
陈胜不便评价任嚣的选择,转而说道:“后边儿青、扬两州,你特战局还得多花点心思,后边王廷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北线与王翦和张家父子的交战之中,无暇顾及青徐二州,一旦让宋义与刘季抓住机会乘虚而入,王廷便会很被动!”
实话说,任嚣这一光棍儿,的确整得他有些难受。
他扔下陈留与济阴郡的战局,花这么大力气来攻略徐州,除去稳定大后方的因素之外,很大原因是想要招揽任嚣入汉廷!
当前汉廷内可称之为上将的,唯有他与蒙恬二人。
任嚣原本就是他物色的第三员上将。
也是他准备放在豫州方向,震慑刘季、对垒廉颇的中流砥柱。
这下好了,任嚣光棍的求了一个杀身成仁。
却令他花了这么大心思制定的通盘战略破产。
他不是没想过寻找替代品。
但着实是找不到!
廉颇、王翦这两员老而弥坚的上将就不说了,他要有能将这两员老将弄到自己麾下为将的实力,他何须他们入帐下为将?
项羽、韩信都在幽州,幽州与汉廷治下所有地盘都不接壤,他鞭长莫及。
章邯人间蒸发了,就算没人间蒸发,现阶段的章邯也还稚嫩了点,挑不起大梁!
沛县集团那一票武将,倒是有好几员上将之姿的苗子。
但那也仅仅只是潜力而已,再没有得到充足战役的磨砺之前,那一票草莽武将连现阶段的章邯都不如。
而且就当下这种形式,那一票武将能不能成长起来,都还是两说……
他要有培养那一票武将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培养自己的嫡系,他帐下李信、季布、灌婴,同样也有上将之姿!
现阶段,任嚣是最合适的人选,正值巅峰、还自带兵马。
只可惜,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后边还得他自己一个人辛苦点,独挑北线战局的大梁!
思及此处,陈胜便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还真是劳碌命,他都不记得有多久不曾回家瞧瞧大姐了……
……
陈风抱拳领命。
陈胜起身道,“你先助蒙恬稳定徐州的局势,待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带三千王廷侍卫北上帮手……替我转告蒙恬,徐州,我就交到他手上了,他务必要给王廷经营出一片稳定的大后方!”
陈风连忙起身行礼道:“末将一定尽快梳理完徐州的麻烦,北上听令!”
陈胜瞧他一脸郑重的模样,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无须着急,一步一步走稳喽、慢慢来,北线有我撑着,一时半会跨不了,徐州事毕后,记得还家与二伯二婶小聚几日,让二老好生瞧瞧,我们家老二已经是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陈风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低声道:“大兄才当得起顶天立地之说,小弟尚不及大兄远矣!”
陈胜一巴掌打歪他的脑袋,笑骂道:“跟你哥还客套个锤子……走了!”
他按着剑大步流星的走出帅帐,纵身冲天而起。
陈风追出来,朝着他的背影抱拳躬身,高呼道:“恭送大王!”
“恭送大王!”
浩瀚的呼声以帅帐为中心,再次席卷了整座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