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样会痛。”皇后缓缓起身,为皇帝斟了一杯茶,柔声劝道:“麟儿是个好孩子,纵是说了一些让陛下伤心的话,也定然非他本意,还望陛下勿放在心上。”皇帝轻笑了一下,忽然就想起在明德门为麟儿践行之时,从前与他无话不说的小弟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肯说,仿佛对长安、对自己没有一丝留恋与不舍,只余下满心满眼的悲伤与怨恨。他却偏偏觉得怀里的小弟一个转身便会哭出来,是以久久不忍心放手。
“他在朕心上捅了一刀,你却要朕别放心上。”他眼前恍惚又出现小弟的模样,是麟儿请缨去西州时,承诺等到桃花开时就回长安,一错眼,正月温暖如春的尚德殿里,苏子澈哑着嗓子对他说:“你杀了我吧。”
麟儿,我们之间,如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你倒是猜对了,这次的确是朕迫他出征。”皇帝道,“并非是朕厌弃于他,也不是借此想给他个教训,而是……他去岁曾上奏自请前往封地,当时那折子被朕驳回了,后来的情形你也知道,几个月不进宫,除夕都敢缺席。朕是伤心又恼怒,却也不能奈他何。岭南虽然是苦了些,可论兵力着实不足为惧,朕想着,既然麟儿在长安过得不开心,既然他那么想走,不如便让他出去走走,多经历一些,说不定从前执着之事,也就随之释怀了。”
皇后蹙眉道:“麟儿既然有过离开长安的心思,陛下就不担心他一去不回?”皇帝神色略见凝重,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疼惜:“担心。可朕更希望他能过得开心一点。”皇后沉吟道:“陛下方才说,唯独一件事没有由着麟儿,妾身斗胆一问,是何事不能遂了麟儿的意?”皇帝缓缓道:“他要朕,杀了南乔。”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皇后仍是一惊:“这却是为何?”皇帝叹道:“他不喜欢南乔,也许私下里还起过争执……”皇后道:“麟儿自幼受尽恩宠,自然容不得旁人忤逆。南乔不过一个男宠,陛下为何不顺了麟儿,何至于兄弟离心,让麟儿远走天涯?”
“南乔做错了什么,须得以性命来赎罪?”皇帝眼神凛冽地看着她,“皇后,你是看着麟儿长大的,这个孩子从来只论喜恶不辨是非,人命关天,落在他眼里却如草芥一般,想杀便杀,毫不心软!纵使朕贵为天子,也不敢凭一己喜恶夺人性命,麟儿……”
皇后起身微微一福:“陛下息怒,是妾身失言了。”皇后低声命宫娥端来了几碟点心,道,“麟儿在外为陛下分忧,妾身却没有这等本事,今日闲来无事,做了些点心,陛下可愿尝一尝?”宫娥呈上来的每种糕点数量都不多,却胜在造型极为精巧别致,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动,便是此时心情不愉的皇帝也不由得夸赞了一声:“你这手艺是愈发好了。”皇后低眉一笑:“陛下谬赞。”
先前的话被她打断,皇帝也无兴致继续说下去,只将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碟子上,那碟中的糕点做成荷花模样,六片雪白的荷花花瓣中嵌着一个鹅黄色莲蓬,莲蓬上更点缀着九颗莲子。皇帝伸手拿起一块,送到嘴边轻轻一咬,儒软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却仿佛觉得有丝丝缕缕的苦涩从舌根漫出,他分明记得,这是麟儿偏爱的味道。皇帝只尝了一口便将其放下,接过皇后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甜而不腻,的确不错。”
皇后柔声道:“官家既然喜欢,妾身回头便多做一些,送至尚德殿去。”皇帝微微一怔,转而低头看了眼那几碟点心,淡淡道:“不必了。”他性格一向寡淡,又自小被先帝教育以俭养德,以致无论多么精致可口的点心也难提起几分兴趣,尚德殿之所以终年不断瓜果点心,不过是因为他偏爱的小弟喜欢,“留一些给贤儿,他近来办的几件事都甚合朕意,朕还没来及赏他。”皇后含笑应下。
一个小内侍从殿外进来,恭敬行礼道,“陛下,娘娘,太医院赵常求见。”皇帝微微挑眉,问皇后道:“爱妃近来身子不适?”皇后亦是有些迷茫,摇头道:“妾身并未召太医。”皇帝略一沉吟,道:“让他进来。”
赵常进殿后先是行了个礼,待平身后便道:“臣有一喜事,要禀告陛下和娘娘。”皇帝淡淡问道:“哦?是何喜事?”赵常笑道:“臣今日去为秦王妃请脉,发现王妃脉来流利,如盘走珠,已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秦王妃?”皇帝有些惊讶,面上渐渐漫出笑意,“果然是喜事。如此就辛苦爱卿,这段时日多照看一下王妃,有任何事及时向朕禀告。宁福海——”宁福海忙躬身应道:“陛下。”皇帝思忖片刻,道:“你替朕去一趟秦王宅,给王妃送些补品,告诉她,秦王在岭南节节胜利,一切安好,让她安心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