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车沿上,那车子立刻就失去了平衡,向右边倾斜,右边的轮胎马上就瘪掉了。王梓明说不行不行,会爆胎的,女人熊掌在他背上响亮地一拍,说,爆个jī巴胎,驾!
王梓明着急去蔬菜批发市场批菜,怕去晚了人家收市,所以着急的不行。想想,还算不错,洗煤厂和批发市场好歹还在一个方向上,就吱嘎嘎蹬起车子,卖力地向洗煤厂赶去。心里着急,就蹬的快了点。女人太胖,坐在一边,那车子本来就失衡,跑起来更有点不稳了。王梓明急速过了一个弯道,女人大呼小叫地说你悠着点,差点把我甩下来!你是驴吗那么大的驴劲。王梓明也懒得理她,狠命地蹬着车子。女人却是放的开,干脆伸手从后面抓了他的皮带,哈哈笑着说,这下好了,抓住了你的缰绳,你就放开撒欢吧。
王梓明骑着三轮车,拉着满满一车破烂,载着一个胖得像个绿皮大西瓜似的女人,汗流浃背地穿行在万川的大街小巷。夏日的太阳明晃晃地烤人,地上像下了火,马路都被烧得吱吱冒烟。地上的柏油被烤化了,三轮车像是爬行在粘鼠板上似的,链条累得咔吱吱响,好像马上就要断裂。王梓明好久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力了,半天又没喝水,累的几乎虚脱。他拉起衣角擦了擦迷住眼睛的汗水,想起了《骆驼祥子》里的祥子,真想坐地上大哭一场。又想到殷切期望着的图画,他咬咬牙,脚下又有了劲头。又想到自己之所以吃这样的苦头,说到底还是因为张晓卉,就开始恨她。心想等这个事情办完了,非得野蛮地摧残她一番,报报今天的收破烂之仇。
临到洗煤厂,是一条漫长的上坡路,车子蹬的非常吃力。王梓明以为那女人会自觉地下来走路,谁知道她依然是稳坐钓鱼台,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尽管王梓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那车子仍慢的像蜗牛。王梓明忽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三轮车夫上坡的时候都是站起来蹬,就站起来试试,果然车子走的快多了。一会时间掌握了诀窍,那就是不单单要用腿上的力气,还要把浑身的重量都轮番压在两条腿上,这样就不是很累了。掌握了这个秘籍,王梓明有点自鸣得意。
好不容易到了女人家,她家却在七楼,要王梓明帮她往上扛家具。王梓明哭丧着脸说,大姐,我真的不能再帮你了,我还得去批菜,中午之前要送到伙房的。那女人看他累的满脸是汗,算是发了慈悲,说好好,你走吧,我再找几个收破烂的帮忙扛。真没想到,你还卖菜,真是多种经营啊。
女人说着,拉开手里的小包包,拿出20元钱说,不少吧?王梓明赶紧摆手,说我不要钱的。女人两道扫帚眉一竖,说就这还嫌少啊?得了得了,再给你加10块,30总可以了吧?王梓明依旧摆着手说,大姐我真的不要钱,我不是收破烂的,我只是借了一辆收破烂的三轮车而已。
王梓明说着,挺了挺腰杆,岔开手指理了理头发,感觉风度又回来不少。那女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忽然就相信他不是收破烂的了,很不好意思地笑,说兄弟呀,看来我还真是难为你了,走,上楼洗把脸!王梓明说不了不了,我得去忙去了,大姐再见。说完上车就走。那女人在后面叫,兄弟,谢谢啊!
从洗煤厂家属院出来,看看表,已经是10点多钟了。知道一会都不敢再耽误了,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蔬菜批发市场。
王梓明不是为了卖菜,买菜只是为了当道具,所以不问价格,只管往车上放。包菜、芹菜、黄瓜、西红柿什么的,一会就装了一车,花费200多元。卖菜老汉还没遇到过不搞价的傻子,蘸着唾沫数着钱,乐的合不拢嘴。王梓明看他戴着一顶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破草帽,脖子里搭着一条汗香味扑鼻的烂毛巾,就说老爷子,我再批你两样东西。老汉说哪两样?王梓明说,你的草帽和毛巾。老汉却死活不给,说你这是腌臜我的吧,我怎么好意思给你这脏东西。王梓明说我不嫌脏,你开个价。老汉开始以为他开玩笑,这会看他挺认真,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摘下帽子和毛巾递给他,说,拿去吧,不要钱。
告别了收破烂的行当,王梓明又做起了菜贩子。他戴着破草帽,脖子里搭了条扔了都没人捡破抹布似的毛巾,再一次穿行在万川市的大街小巷里。他弓着腰,努力地蹬着车子,身上的汗水早就出了一身又一身,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上面印满了地图,又有点像小孩子尿湿的床单,满是白碱子。他把草帽子压得低低的,尽量遮着那张俊朗的脸。想起鲁迅的那句“破帽遮颜过闹市”,不禁自嘲起来。想鲁迅作为无产阶级革命家,身负伟大使命,才“破帽遮颜”,自己却只是怕被人认出来感到丢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