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景谦拍了拍伊芙琳的小肩膀,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做着承诺。
他超乎寻常小孩的理智和冷静,甚至让医生都觉得惊讶。放开了伊芙琳,景谦冷静的看着季筱和景墨弦,冲他们开口:“妈,这病房里面味道重,你带着伊芙琳走吧,我想跟我爸说几句话。”
他的声音还带着没有褪掉的奶气,说出来的话却完全都是大人模样了。
季筱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景墨弦,他们父子的关系不是一直都不算好吗?怎么现在好像有秘密了一样?
景墨弦拍了拍季筱的肩膀:“你先带着伊芙琳回去,我在这里陪着他就好。”
等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景墨弦坐在了他的身边,他以绝对尊重的态度看着自己的孩子,问他:“想说什么?说吧,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了。”
“爸爸,我还能活多久?我还有多少时间?”
景谦偏着头,认真的看着他。
刚才,他不愿意当着季筱和伊芙琳的面问出这个,也只是因为他觉得,他们承受不了。
景墨弦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不定马上就有合适的配型了。”
景墨弦也无意瞒着他,景家的孩子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从小就没有什么需要哄和说谎话的童年,景谦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
他脸上带着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的表情将景谦抱在了怀中,双手放在了他的小脑袋上面,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是原来的样子,景墨弦心中一阵心疼,如果化疗,他这一头毛茸茸的头发,就要没有了。
景谦很不习惯的在景墨弦的怀中动了动,小脸上,眉头微皱,医生都不知道他能活多久,这让他该怎么计划人生呢?
“爸爸,你能不能去问问医生,我到底还能活多久啊?”
景谦十分不满的出声,好像活不长的是别人一样。
景墨弦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执着这个问题,猜测着问了一句:“你怕吗?”
景谦摇了摇头:“不怕。”
找配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饶是景墨弦已经利用景氏的财力和影响力,在媒体上刊登了巨额的报酬,却依旧没能找到合适的配型。
眼看着景谦的病情一天天的恶化,季筱整个人都几乎要崩溃了,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甚至将季家镇的爷爷奶奶都叫了过来,家人能成功的配型的几率更高一些,季筱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两位老人身上,然而,检查结果一出来,却还是让她失望了。
爷爷奶奶看着才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子的季筱,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筱筱,孩子会没事的,你心放宽一些,墨弦不是说了,已经再找合适的配型了么?”
季筱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奶奶,我们最亲近的人都不行,更何况是陌生人?”
她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里流了出来,红肿的眼睛这几天就像是被水洗了一样,常常含着泪水,季筱忽然觉得,也许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几天流干了。
奶奶将她抱在了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
季筱靠在奶奶的怀中,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奶奶的身上。
这些天,严重的伤心和焦虑让她几乎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两位老人赶紧将季筱扶到了急诊室。
“要不要给墨弦打个电话?”
奶奶站在医院的长廊上,看着自己的老伴。爷爷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景墨弦的声音也是带着异常的疲惫:“喂。”
“墨弦,我是奶奶,筱筱晕倒了,你有没有时间,来医院一趟?”
这些日子,季筱主要在医院照顾着景谦,景墨弦则负责在外面找与景谦相同的配型。两个人,也是好几天都没有碰面了。
“我马上过去。”
景墨弦声音募得一紧,放下电话之后,跟叶嘉楠简单的吩咐了几句,立刻驱车赶到了医院。
季筱是到了晚上才醒过来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季筱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的景墨弦,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墨弦,找到合适的配型了么?”
景墨弦看着她,摇了摇头。
季筱眼睛里的泪水,几乎在瞬间又漫上了眼眶,她有些绝望的看着景墨弦:“我们,是不是要失去他了?”
这样的话,从季筱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用一把刀在她心上硬生生的开了一条口子一样,疼的她整个人都揪了起来。
景墨弦抿紧了嘴唇,他侧脸紧绷,伸出手,摸着季筱的头发:“筱筱,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小谦会没有事情的,你别乱想,知道吗?”
季筱却摇了摇头,眼泪自然而然的从眼角滑落,怎么可能不乱想,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永远无法体会这是怎么样的切肤之痛。
景谦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要她怎么保持冷静,用旁观者的态度去看待这一切?
“墨弦,我不能失去小谦,我不能失去他。”
季筱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景墨弦的袖子,她已经在他出生的时候丢了他一次,不能再丢他一次。
“我已经没办法想象,如果小谦真的离开我了,墨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是什么样子。”
季筱沙哑着嗓音,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带着崩溃和绝望。
景墨弦坐在她的旁边,紧紧的将她抱在了怀中,温声安慰她:“不会的,小谦不会离开我们,不会的。”
可是,疾病不是谁都能主宰的了,现在的医学虽然比较进步,却没有达到能和癌症抗衡的地步,除了化疗,医院几乎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可是,景谦却拒绝化疗。
他坐在床上,很冷静的看着景墨弦和季筱,还有太姥姥和太姥爷,很明确的告诉他们:“我不做化疗。”
季筱坐在他的床边,勉强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问他:“为什么啊?”
“不想做,妈,我想出院了,医院里的味道好重,我不喜欢闻。”
这么久了,景谦还是第一次对她提出要求,她却不能满足他,季筱心疼的看着他:“小谦,我们化疗好不好?”
景谦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管他们怎么说,景谦就是坚定地不化疗,甚至,后来都开始拒绝吃药。
季筱和景墨弦站在医生的办公室,问他:“医生,如果小谦不化疗,他的生命,还能撑多久?”
医生眉头紧皱的摇了摇头,他也不能估算,景谦的病,是很严重的急性白血病,一般会比慢性的要来的更猛烈一点,但是,景谦的身体比其他同龄人的小孩要好一些,所以,可能比那些小孩子要活的久一点。
“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一年半载,实在不好说。”
医生评估过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季筱靠在了景墨弦身上,软软的抓住了景墨弦的胳膊。
她才失去季玲玲,已经身心俱疲,现在,景谦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季筱忽然十分崩溃,她靠在景墨弦的怀中,不管不顾的将心中所有的害怕和恐慌都哭了出来,她也是人,就算再坚强, 也经不住一件又一件的生离死别。
景墨弦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眉头皱的更加紧。
景谦也是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爱,可是,他不能显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崩溃,景墨弦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将季筱拍打着睡着了之后,景墨弦给叶嘉楠打了一个电话。
“喂,跟媒体说,再加一千万的报酬。”
“嗯,我知道了,二哥。”
“二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出了这样的事情,好像所有的人都被揪了起来,连一向都很随意的叶嘉楠,声音也是少有的正经。
“打理好公司。”
“嗯,我知道。”
挂断了电话,景墨弦的神色隐藏在了阴影里面,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驱车,回到了景宅。
出了这样的事情,景墨弦并没有告诉在景宅的景老太太,回去之后,老太太正在跟伊芙琳玩耍,准备哄着伊芙琳睡觉,见到景墨弦,伊芙琳几乎在瞬间就问了一声:“爸爸,小谦哥哥怎么样了?”
把伊芙琳送回景宅时,景墨弦就特别的叮嘱过她,千万不要跟老太太提起景谦的事情,现在,伊芙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用小手将自己的嘴巴严严实实的捂了起来。
“小谦?小谦怎么了?”
老太太看伊芙琳神色有异,问了她一句。
伊芙琳却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她有些抱歉的看着景墨弦,好像在抱歉,她说错话了。
景墨弦却并没有责怪她,甚至还告诉她:“伊芙琳,告诉太姥姥,你哥哥怎么了。”
毕竟这个事情有些残忍,他自己,也有些说不出口。
伊芙琳便放下了自己的小手,回头看着老太太:“太姥姥,小谦哥哥住在医院里面了,医生说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生病了?墨弦,小谦怎么了?”
景老太太几乎在瞬间就皱紧了眉头,小谦怎么会生病呢?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医生说,小谦是急性白血病,很严重。”
景墨弦抿了抿嘴唇,才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他看着老太太:“外婆,你先不要着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景老太太怔在哪里,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他:“你说小谦得了白血病?”
“嗯。”
景墨弦点了点头。
“不可能的,肯定是医院弄错了,怎么可能呢?”
老太太不相信的连连摇头。
景墨弦看着外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医院不可能误诊,这种病,儿童也确实很容易就患上,景墨弦走到了老太太跟前,扶住了她:“外婆,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想要,让你去试一试,看能不能跟小谦配型成功。”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老太太。
他和季筱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将老人都惊动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现在就去。”
景老太太擦擦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催促着景墨弦快点。
“明天吧,已经很晚了。”
景老太太却执意要去,景墨弦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离开了景宅,伊芙琳则留在了家里,留给阿兰照顾。
检查了一番下来,景老太太的血也并不符合,知道结果,老太太几乎瞬间就坐在了长廊的椅子上,老人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看着景墨弦:“这样的事情,怎么就发生在了小谦身上呢?墨弦,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吗?”
景墨弦点了点头。
一大堆人都在医院也不是办法,景墨弦干脆将季筱的爷爷奶奶,还有自己的外婆,一并都送了回去。
时间好像是流沙一样,一天天的过去,季筱已经瘦了好几圈,她推开了景谦病房的门,端起一抹微笑,走到了他跟前:“宝贝,今天感觉怎么样?”
景谦摇摇头,他伸出自己的手,摸着季筱瘦削的脸颊,忽然有些别扭而心疼的说:“我爸的公司是破产了吗?你怎么这么瘦了。”
季筱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因为他始终拒绝治疗,头发到还是很多,整个样子也没有多少改变。
季筱低下头,温柔的问:“宝贝,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化疗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个年纪或许还不能真正的理解生死是什么意思。
景谦看了看她,却开口了:“妈,我知道化疗能延长我的生命,可是,我看到好多化疗的小孩子,因为治疗,都变得不成样子了,我不想像他们一样,就算死,我也要死得有尊严一点。”
他才这么小,居然跟自己谈论起了尊严,季筱却一点也不觉得惊讶,跟在景芷淇身边那些年,季筱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你不想多一点时间呆在爸爸妈妈身边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景谦沉默了,过了很久,都没有在说什么。
“所以,咱们听医生的话,化疗好不好?”
季筱尝试着说出了这句话,虽然,她也不愿意孩子的身体被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治疗,可是,现在却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延续他的生命,再找到合适的配型之前,季筱只得跟医生妥协。
景谦紧紧的抿着嘴唇,过了很久,才开口:“妈,让我想想吧。”
“嗯。”
季筱抱着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小身体,景谦在她的怀抱中,渐渐睡了过去,以前都没能做的事情,好像在这段时间都做了不少,季筱轻轻的将嘴巴贴在了景谦的额头上,轻轻的亲吻了他一下。
外面,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季筱将景谦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才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许随心,季筱看着她,十分诧异:“随心?你怎么回来了?”
许随心朝里看了一眼,随即抓着她的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回来,筱筱,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季筱苍白的笑了笑,她才刚刚去了美国,她怎么好跟她说,而且,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回来了,孩子怎么办呢?”
季筱转移了话题。
“有墨璃在照顾,我回来,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你的。”
许随心上下打量着季筱,忽然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还不到两个月,你都瘦了这么一大圈了,筱筱,就算小谦的病有点难,你也应该照顾好自己啊。”
她的语气里,带着责备和一些心疼。
季筱没有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意。
晚上,许随心将一份饭放到了季筱跟前,“吃吧,我亲自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季筱却兴趣寥寥,都没怎么动筷子。
许随心看她这个样子,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问了一句:“筱筱,那天,在机场,你跟墨璃都说了什么啊?我后来怎么问他都不告诉我,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啊?”
季筱笑了笑,她和景墨璃之间能有什么秘密,那天在机场,他们不过是随便谈论了几句,景墨璃告诉她,在监狱外面看到了...
季淮安!
季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医生曾经说过,越是亲近的人,配型成功的几率越高,她怎么忘了,还可以找自己的父亲呢?
季筱放下了筷子,看着许随心:“随心,谢谢你。”
说着,就要站起来出去。
许随心将她拉住了,奇怪的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监狱。”
“去监狱干什么?”
“回来再跟你说。”
季筱将许随心的手褪到了一边,直接走了出去,许随心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给景墨弦打了一个电话。
他好像正在来医院的路上,听到许随心说了一声之后,直接调转了车头,朝着监狱开过去。
很晚了,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加上自己身体并不算太好,季筱的眼睛有些恍惚,看着前面的路也有些模糊,她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季筱只得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有人敲车窗的玻璃,季筱抬起头,却发现,站在外面的人是景墨弦,她将车门打开,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景墨弦将她从车子里拉了出来:“你能告诉我,你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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