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说了:“周先生坚持要我去检查,我拗不过他的好意就答应了,但我并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问:“那么你在吃药吗?”
“在吃。”她似乎不想聊了,问:“您怎么问起这个?”
我说:“我无意中看到了诊断书。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她笑了,道:“我并不觉得难受,当然不必告诉您徒增您的烦恼。”
“你想自杀吗?”我问。
她微怔,道:“不想。”
“撒谎。”我说。
她又沉默下来,稍久后道:“经常会想自杀,但最近肯定不会。我会坚持。”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病一旦得了就没可能好,但我有在积极吃药。”她说:“您不要担心。”
我问:“之前回来就是因为这样吗?”
“也的确因为我爸爸。”她说。
“那答应嫁给他,是因为想给他一个机会,还是因为病情?”我问。
她笑了:“当然是因为病情。”
我问:“他知道了病情?”
她摇头。
“那……”我好像明白了,却感觉无话可说。
接下来陷入久久的沉默,直到她说:“阿姨,这件事请您不要告诉别人,包括我爸爸。”
我问:“为什么?你爸爸至少能够理解。”
她笑着说:“这病只能用药控制,不能治愈,所以没必要说出来让他们担心。而且我刚刚骗了您,我有症状,很痛苦,我每分钟都想自杀,即便有药,我也觉得非常辛苦。我不希望到时所有人都劝我拦我甚至关我。”
我说:“可你找过医生了吗?我是说这边的医生,周助理给你请的医生能力如何?”
“还没有,”她说:“如果找了医生,必然会被我爸爸他们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说:“这件事得告诉你爸爸,他认识很多好的医生,可以帮到你。”
她笑着摇头:“真的不必了,阿姨。”
我还想开口劝她,却发觉自己说不了什么。这时,她继续说:“我知道阿姨你是个好人,但所有的治疗都是在逼我活下去,可我一点也不惧怕死掉,每天都在期待这件事。如果早点有这样的觉悟,我就不必受这么多苦。医生说这是病,可我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我忍不住说:“对不起。”
“您为什么这么说?”她露出一脸诧异。
“我那时没有安顿好你,把你软禁了那么久,没有及时让你有新生活,这肯定也对你的病情有加重。”
“哦,那倒没有。”她又笑了:“您不用自责,早在那之前我就有这样的症状了,只是我始终没有到医院去确诊,也以为只要离开他,离开这个家,我就会好起来。医生也说,我爸爸有这样的病,我受到部分遗传也是难免,也请您将来及时关注妹妹们的情况。”
我想说点什么,心中却空空的,一个字也涌不出。
现在我知道她为什么回来还选择听话地结婚了,我一度很为这个生气。
我也完全听得出,她心里还恨着林准易,但是否恨着其他人,我不得而知,也不太敢问。
其实,我有点理解并认同她,不仅如此,我甚至有点羡慕她。因为她没有孩子。
星星只跟我聊到这里,便说要给我做收纳盒而结束了这个话题。
收纳盒虽不难,但她做得很精致,简直以假乱真,因此废了不少功夫。
我看着她做,一边问:“这样把坏掉的书修补之后做小盒子的创意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当然不是,”她说:“是我爷爷教我的,但也不是他的创意,他说那是他妈妈教他的,藏钱和不想被人发现的文件都很有用。”
我说:“原来如此。”
她的注意力依旧在手中的盒子上,说:“其实爷爷对我很好,他只是觉得照他的安排会让我幸福。”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正在心里骂他?”
“您是个好人。”她看了我一眼,说:“您不要自责了,如果不是您一直帮我,我早就自杀了。”
我这话不是谦虚,而是实情:“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
“您在帮我就够了,不必非得帮到我什么。”她说:“但是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我没说话,看着她继续修补那盒子,心里挣扎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繁音。
星星说得并没有错,告诉他没有意义,以他的个性只会想办法令她活下去。但纵然是繁音的病,现在似乎也改善了一些,度过了强烈想要自杀的那一阵,他也慢慢感受到活着才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