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王夫人只觉得刀尖撞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便回头看着贾母。
老太太早知自己这大儿子今非昔比,轻易招惹不得的。方才不动声色的看了半日,见贾赦挥洒自如,二房那边一丝一毫也占不了上风,倒也在心里高看了大儿子一眼。
只是若依着大儿子的意思,省亲之事只凭二房一己之力,是万万不成的,别说二儿子是个不通俗务的人,便是宝玉也是只知道在里头富贵尊荣伤春悲秋,外面的事一丝一毫也帮不上的。贾兰岁数又小,且又终日里只知道念书,便是长大了也不是这里头的货。
这么算起来,倒是还要依仗着大房这边才能成事。大儿子如今不必提了,说起话来绵里藏针滴水不漏,竟比二儿子强了许多。凤丫头和琏儿更不必提了,都是当家理事的好手,两口子加起来只怕也有一万个心眼子,凭谁也轻易拿不下来。琮儿虽说年幼,却也知道上进,读书之余时常过来在自己跟前请安奉承,言谈之间比贾兰那牛心左性的不知强出多少倍。
这么一想,老太太那心不觉又往大房这边偏了偏。遂看着贾珍笑道,”珍儿素日是最能干的,倒要帮着你叔叔婶子操些心才是。咱们两家同气连枝,况且你总归是族长,赶上这样的大事,族里也是应当同心协力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宁国府也应该拿出银子来,不能站干岸。
贾珍原先听了贾赦开口,就已经后悔不该赶着过来凑这热闹 。此刻听老太太开口,心里更是后悔不迭,脸上却依旧笑道,“这是自然的。老祖宗放心,我们自然是要商议出个万全之策,好生迎接咱们娘娘回来省亲。”
贾母便点点头,笑道,“既然这样,你们几个倒是慢慢的出去商议罢。我和你们太太们终究都是些内宅妇人,只知道里头的事,哪里懂得外头那些事。若是有用人的事,只管找琏儿和凤丫头分派就罢了。”
贾珍巴不得一声,赶紧告辞溜了。贾赦也见好就收,只说出去商议,也退出去了。邢夫人便也带着凤姐告退,王夫人也自回自己那边去生气。
贾赦今日旗开得胜,心情格外快活,晚上便带着贾琏去找吕乃友吃酒。贾琏早就习惯了父亲和吕先生酒桌上谈天侃地,见他俩说的热闹之际,趁机道,“儿子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忘了和她们说,倒要先回去。”
贾赦知道儿子不过是惦记媳妇了,只是今日心情大好,便不在意道,“你且先回去罢。 我和吕先生必要喝个尽兴。”
贾琏便叮嘱了父亲身边的几个小厮一番,命他们小心伺候云云。之后赶紧回自己院子这边来,进门只见凤姐穿了一件浅洋红中衣正歪在炕上,便笑着过去捏一下耳垂,道,“二奶奶莫不是有甚么心事么。”
凤姐原是正在想心事,见他回来倒笑了,道,“怎么今儿回来的倒早。”
平儿上来替贾琏脱了外袍,又吩咐小丫头子们打水进来盥手。贾琏擦着手,方笑道,“今儿老爷高兴,在外头和吕先生喝酒呢,我就和老爷撒谎说家里还有事,先回来了-----省的回来晚了又被你推出去了。”
平儿站在一旁,听了这话笑道,“二奶奶瞧瞧,奴婢可说错了? 二爷如今心里只管想着二奶奶,便是去奴婢屋里,也是心心念念的。”
凤姐笑道,“感情是谁家的醋担子翻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酸味。”说的贾琏倒笑了。平儿也抿嘴笑了,带了小丫头子们退了出去。
贾琏见人都走了,便上来搂住凤姐笑道,“说来也奇了,如今瞧着你比先前越发齐整了。”
凤姐笑道,“且别毛手毛脚的。今儿你们出去商议了半日,可商议出甚么来了么。”
贾琏笑道,“已经议定了,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老爷和珍大哥已经传人画图样去了,明日就得。 ”
这倒是和上一世一样了。凤姐想了想,道,“这个主意却是省事,盖造也容易。若采置别处地方去,那更费事,且倒不成体统。 只是这么大的地方,且得些银子填补起来呢 。”
贾琏道,“原先咱们老爷太太住的那别院,如今二叔在里头住着,其中那些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倒有许多用不上的,皆可挪就到这边。这么算来省得许多财力,纵亦不敷,所添亦有限。 况且珍大哥也说了,娘娘省亲一回,最多不过数个时辰,景致也无需弄得过多,逛不过来的。只要弄几处别致的就罢了。”
凤姐道,“纵使如此,里头那些家具布置器皿,不也得银子置办么。 我听珍大嫂子说,如今这几家都赶着修建省亲别院,京中的工匠价银都跟着水涨船高,便是这些人也要好一笔开销。”
贾琏道,“这些也都是算过的,大约有二十几万两银子就够了。江南甄家还收着咱们五万两的银票,这个分家的时候是算在咱们帐内的,老爷说,此番尽数取出来使用,就算咱们大房尽了心了。珍大哥那边也出五万两。剩下的银子二叔那边填补上也就是了,他和婶子是娘娘的至亲,自然应当多出些。何况原是拿得出的,倒也不算难为他们。”
江南甄家也是没几年就要倾覆的人家,银子早些拿回来也好。只凤姐不意自家公公拿这笔银子应对,不由笑道,“果然是十分妥当。 只是这里头有些事务是大有藏掖的,二爷须得留心些,万不可教外人得了实惠 。”
贾琏笑道,“果然还是你肯处处替我着想。待明儿分派差事的时候,我必要和老爷提一提的。咱们这边的人也不少,自然能用的都用上便是。”
凤姐这时想起一事,道,“前儿赵嬷嬷进来,求着你替她那两个儿子谋个差事。好歹也算是奶了二爷一场的人,赶上这样的大事出来,倒不如提携提携你那两个奶哥哥。横竖都是咱们自家的,总好过便宜了外头的。”
贾琏低头想了一想,道,“也罢了。他老人家这些年也不拿腔拿势,怪道你肯替她说话。今儿二叔还提起,娘娘在家的时候是最爱听戏 的,别的可以俭省些,戏班子这一节是必要好生操办的。珍大哥也极赞成,说是过一日便要打发人下江南采买女孩子去了。这里头倒是可以多安插两个人的。”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凤姐立刻坐起身来,问道,“可议定了分派哪个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附上贾赦中秋节家宴上讲的关于偏心的笑话,逗诸位一笑。
这次在贾赦手内住了,只得吃了酒,说笑话。因说道:“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这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如今用针灸之法,针灸针灸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甚远,怎么就好呢?’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众人听说,都笑起来。贾母也只得吃半杯酒,半日,笑道:“我也得这个婆子针一针就好了。”贾赦听说,便知自己出言冒撞,贾母疑心,忙起身笑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释。贾母亦不好再提,且行起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