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章秀青回到了家里,一身泥水,一身汗,脸脏得像花猫,衣服破得像叫化婆子。她又热又渴,又累又饿,扔下车轮,奔进灶屋,在铁汤罐里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猛喝。
章秀红这些天心情不好,片刻前又大哭了一场,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正坐在廊檐下发呆,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章秀青回来了,下意识地问道:“你去哪里了?这车轮哪来的?这么脏,你拿回来干什么?”
章秀青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走出灶屋,来到井台边,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这才满脸疲惫地说道:“帮我打桶井水,再帮我拿条毛巾过来。”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章秀红猛地跳了起来,冲到章秀青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吼:“我不是你的佣人,你凭什么吩咐我干这干那?你别以为比我大三岁,就可以对我指手划脚,让我往东,我还不能往西。章秀青,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你很讨厌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一直是你穿新衣,等到穿旧了、穿破了就扔给我,同样是女儿,凭什么你就能穿新的,我就该穿旧的?这不公平……”
长久以来堆积在心中的不满与怨恨在这一刻全都发泄了出来,章秀红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强烈的愤恨与不甘心让她的情绪完全失控,像只被惹怒的野猫,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挠成个大花脸:“章秀青,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你?你以为你学习成绩好,难道我的成绩就不好吗?从出世到现在,我一直穿你穿过的旧衣服;逢年过节,那些好吃的东西也没有我的份,这些我全都忍了。我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别人家的老二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要下辈子投胎别再做老二就行了。我不争不吵,只希望爸妈看在我乖巧的份上,让我读书上大学,可如今都因为你,我连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
章秀青从来不知道,章秀红的心里累积了这么多的不满。说句公道话,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思想还相当严重的年代,章林根夫妇的做法已经相当不错了,他们的本意并非想亏待章秀红,只是太穷了,没法让三个孩子个个满意。
都是生活贫穷给闹的,章秀青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哭了,我会跟爸妈谈,让你继续读书……”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处于暴怒中的章秀红给打断:“你少来我这里假惺惺做好人,我不吃你这一套。你以后给我滚远点,别想着再欺负我,从今天起,你再敢惹我,我就跟你拼命,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反正我是豁出去了,不要命的你就来吧……”
章秀青闭上嘴巴,再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年代,农村人想要出人头地实在太难了,对于男孩子来说,读书是唯一一条出路,而对于女孩子,此路不通,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嫁人,确切地说,嫁给城里人。
上辈子她心高气傲,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执意要嫁给沈安林,婚后她过得并不好,可她不愿意让人看笑话,咬紧牙关,把所有的泪水往肚子里咽。离婚之后,只觉没脸见人,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与家人渐行渐远,最终落得个悲凉下场。如今有幸重生,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与唯一的妹妹吵架。
两世的经验告诉章秀青,有些人不能过分迁就与退让,因为她会得寸进尺;而有些人需要迁就与退让,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和你相同的血液。
一味的争吵并不能解决问题,针尖对麦芒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章秀青前后两世的年纪加起来将近七十岁,自然早就看透了这些道理。
因为章秀红此刻的情绪非常激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章秀青想了想,决定等到她情绪稳定下来,再跟她好好谈谈,便双手撑地爬起来,打了半桶井水倒进脸盆里,然后兑上热水,回房间擦洗。
要说重生到八十年代有哪点不好,那便是洗澡不方便,此刻的章秀青无比怀念前世的淋浴房,不仅随时可以洗澡,还可以自动调节冷热,怎一样方便了得!
换上干净衣服后,章秀青走进灶屋,就着咸菜扒了一碗冷饭,然后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木盆里,倒上水,再倒了些洗衣粉进去,双手轻轻一揉,蓝色的颗粒迅速溶化,冒出许多白色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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