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用…了……”
“不用了?那怎么行啊?恩师,这病来如山倒,您看您老都已经是这副模样儿了,可千万莫要强撑啊!”
“确实是不用了……唉,我说跑儿啊,尔若再多唤上几声‘恩师’,那为师我便可以死不瞑目,驾鹤西去了。”
“啊!啊!呃……徒儿知错了,还望恩师恕罪。”
“噗~~~”
“天呐,恩师您咋就背过气去了呢!哇呀呀,都怪我这张臭嘴……您老可千万要挺住啊……!徒儿我可不是故意气您啊!咱这不是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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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阵儿之后,侯焘便在张跑的引领之下,进入了中军大帐。而这小子一进帐,也不二话,立刻便抱拳折腰,对着正偎靠在虎皮金交椅上打瞌睡的卓飞,深深地施了一礼,朗声道:“末将侯焘参见知州大人。”
“快起来!快起来!”
既然存了笼络之心,那就不能太过端架子,总要给人点亲近感才好。但若一开始便示之以亲近,难免又会使人心生娇纵,是以,卓飞先摊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儿,只等侯焘行了大礼之后,这才赶快起身,绕过书案,双手虚扶,笑呵呵地言道:“侯贤侄快快起身,此刻又没有旁人在,你我叔侄就不必如此见外了嘛……快起来,快起来。”
先威后恩,实乃上御下之真谛,卓飞虽是年少,却能无师自通,深谙此道,难得难得。
卓飞笑嘻嘻地随口甩出了几句客套话,却顿时令侯焘大为感动。因为在他看来,前几日初见卓飞之时,对方虽也已与侯爷结拜,但追根究底也不过还是白身一个而已,而自己因着和蔡蒙吉的那层关系,顺水推舟地拜其为叔,虽有示好之嫌,但也还勉强使得。可如今,人家一跃登上高位之后,却依然能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示以亲近之意,那便很是难得可贵了。仅此一点,便足见其人之至诚也。
侯焘心中感慨,暗想到:前两日结交之时,卓公子尚是白身,今却已是一州之父母也!而如此高位,即便是吾侯家先祖却也未可及矣!……唉,卓大人今仍视吾为侄,这回吾可算是高攀了啊!
“末将谢过大人提携之恩,若有差遣,吾定竭力以报。”侯焘虽是读书人,但却有着武人的性子,也不做作,爱憎分明地表达他自己对卓飞的感激之情。
自己还啥话都没说呢,结果人家侯焘这小伙子就直接开始感恩戴德了,这令卓飞很是老怀大慰,心说自己总算是没看错人,侯焘这小子很聪明,也很上路,好好培养,定成大器啊!
“哈哈,贤侄言重了,此次出征,前途实难预料,一个不好,便得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又何来提携一说,只望贤侄到时候莫要怪我才好……”
侯焘面色一正,坚定地说道:“大人何出此言!末将本是一书生,因国之不靖,这才投笔从戎,并不望高官厚禄,但求能驱虏抗敌,保家卫民以报天下矣!
焘心如此,唯惜力小而终不得机,常郁郁。不想吾今竟得大人之举荐,赐以击敌之缘,吾心实喜之!
大人勿忧,末将既然投身行伍,便已视生为死,浑然无惧也!”
“好!说得好!好一个视生为死,浑然无惧!哈哈哈!”卓飞击节赞叹,大笑了一阵,又进前两步,一把扶起半跪着的侯焘,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激动地说道:“神州遍地烽烟,鞑虏铁蹄肆虐无忌,杀我父,辱我妻,奴我子孙,直视我华夏万民如刍狗!而吾等身为血性男儿,徒自苟活,又得何益哉?
呜呼,卓某一介文弱,虽无才无德,然今生却矢志要灭尽鞑虏。投笔从戎,抛书陷阵,纵使碧血染长空,吾亦无悔矣!”
“大人!”
卓飞这一席慷慨激昂的誓言,字字句句尽中了侯焘的心声,共鸣之下,又怎能不令人激动莫名呢?
望着卓飞卓大人那和蔼慈祥的目光,感受着对方体内同自己一般无二的热血,侯焘哽咽了,良久……之后,侯焘轻轻地挣脱了卓飞搀扶着他的双手,然后退开一步,再次单膝跪倒,撑地垂首,朗声道:“末将愿追随大人灭尽鞑虏,虽百死而不悔也!”
“好!好!”卓飞连道了两声好,又笑眯眯地说道:“贤侄快快请起吧!呵呵,我说你这一口一个末将,一口一个大人的,也忒见外了,忒见外了嘛!”
侯焘一边顺着卓飞的虚扶站起身来,一边略显尴尬地说道:“还请大人见谅!末将实不敢……不敢放肆……”
“哈哈!贤侄果然是个稳重老成之人!甚好,甚好!不过这里没有外人在,贤侄却也无须拘束,无须拘束了!”
侯焘受宠若惊,唯唯诺诺地应了,一时之间,中军大帐里好一幕叔亲侄恭的和谐画面,唯有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张跑不屑地撇了撇嘴,对恩师他老人家这种看人下菜的行为很是不痛快,暗想道:这事儿回头我可要去和师兄弟们说道说道,让大家伙都给我评评理儿才行……呜呜,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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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朗星稀,虽然卓飞是第一次野宿于军营之中,但睡惯了野外的他,居然没有丝毫的不适之感。这小子聆听着虫鸣蛙叫,嗅着清香的夜露,于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穿越之前,回到了午夜公园的长椅之上,回到了那段既悲哀又自由,不堪回首却又难以忘怀的“美好”岁月里去了……
明月依旧,两世不同,人颜未变,贵贱已改。唯周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离不弃,永伴于左右矣!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