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要同心,同心。”三爷看向我,嘴角含着笑。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不忍心让一个将死之人失望,便重重的点头。
“我,没有遗憾了。”三爷说完这几个字后闭上了眼睛,只听见仪器尖叫着,心电图就成了一条直线。
病房里响彻着唐胜元的哭声,我木然的站着。情绪上,还是转不过来弯。有护士要盖白布,被唐胜元阻止了。唐新鹏夫妇和医生们出了病房,大约是去安排后事之类的人。
唐胜元坐到床头,看着三爷的遗容低声呜咽着。今晚,他提到他少年时期挨打,是三爷从鞭子下救下了他,心疼他,照顾他。对唐胜元来说,三爷的意义更胜过父母和唐新鹏吧。所以,三爷过世,他才会这般伤心。
“节哀。”我听着他哭了很久,终是不忍,拉了拉他的手。
他起了身,在床前对着三爷的遗体跪了下去:“三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磕了三个头后,他爬起来。
“回去。”他对我说。
我迟疑时,他已经往病房门口走去了。他大悲之时,我发现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担心他会出事。
唐胜元开着车,带着我回了家。还是那幢别墅,只是不再有佣人,那么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进了大厅后,他就拉着我往楼上走。
“要不,我煮给面条给你吃?”我忍不住了,只能开口问他。
“我没胃口。”他松了我的手,“你要是饿,你自己去煮吧,我先睡了。”
我愣了一下,他已经往楼上走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我才收回了视线,想了想,我折身下了楼。
离开这里半年,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连窗外的夜色,都一如从前。
我在冰箱里翻了翻,除了硬得像石头的腊肉,还剩几颗鸡蛋。我暗自叹息,唐胜元应该是很少在家里吃饭了,佣人又不在,冰箱才会这样空空如也。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翻找,最后在厨柜里找到了几包泡面。打火烧水,等水开时,我看着灶火发呆。
文阅,文阅……我在脑海里努力的拼凑关于他的片断。我第一次见他,是我姐进了派出所,是他帮我捞出来的。我以为他是我姐的良人,现在才知,那是他的圈套。是他,一点一点精心设计。从唐胜元来到Y城,唐胜元住到我家楼下。我进入文阅的视线,漫长的时间,我这根藤上的葫芦全被他牵扯进来了。
我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闷痛。锅里的汤溢出来,惊得我回了神,将火关小,我拿过抹布将灶台擦干净。
吃了一大碗泡面,我的胃总算舒畅了。看着锅里还剩下的面条,我想着端一碗上去给唐胜元吃,转念又想,要不是他,我哪里会这么惨?
这么一想,我怒从心头起,将锅里剩下的面倒进了下水道。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出了厨房,走到客厅时,我顿住了脚步。
然后,我朝之前温湘庭住的那个房间走去。旋开房门看了看,还好,床上有被子。我也不想洗澡了,摊开被子后,我脱了鞋和衣躺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饱,我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想顺顺关于文阅的事情,脑海又反复回响着唐胜元的哭声。那哭声怎么也赶不走,我烦躁得很。
翻了快一个小时,我实在忍受不了了。翻身下了床,我出了房间,然后上了楼。
站在曾经的房间门口,我竖直耳朵听着。什么也听不见,唐胜元大概睡得死死的了吧?我这么想着,轻轻的旋了旋门锁。
门打开了,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唐胜元连窗帘都没有拉,借着月色,我看着蜷成一团躺在被窝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角一阵发热,莫名其妙的眼泪就下来了。
傻站了大半天,我才走到床边,鬼使神差的,我伸手开了床头灯。他的呼吸很均匀,应该是睡熟了,但泪痕糊了一脸,眉头皱得像揉过的纸团。
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哭成这样,在我的概念中,总感觉大部分男人都是顶天立地,流血也不流泪的。
今夜,见了他的眼泪,我才知我错得离谱。
饮食男女,兼具七情六欲,痛到深处,如小四所言:悲伤逆流成河。
我在床边呆坐着看他,夜一寸一寸深了,我思绪一会清晰一会散乱。来来去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三爷死得也太突然了,他那么好,明知我不知所踪,立遗嘱时,还将我算作唐胜元的妻子。这份爱护,我受之有愧,也无以为报。三爷对这盘棋大概不是那么了解,他不知道我和唐胜元之间不可能有以后。
床上的唐胜元发起抖来,跟打摆子似的。
我吓一大跳,情急之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推他:“阿元,你怎么了?”
他像一尾鱼一样弹坐起来,一把将我搂住:“别丢下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