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非要追求同类呢。
更何况她的师父,经常含沙射影地劝告她,一山不容二虎,两王必有一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元朝末年。这个人神秘地失踪了,只留下了神坛上斑驳的华彩,而供奉的神明本人,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地失踪了。
作为唯一可以与之抗衡的上位神,华练算是临危受命,以人的身份留在了明朝,在这个日月光华为名的帝国的历史洪流里,寻找一个同样隐藏了身份,甘愿当人类的人。
在无数次的失望和隐隐心安之下,一个寻常的傍晚,一次寻常的上香,歌里怎么唱来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就晴天霹雳了。
她记得,依旧记得那种情难自禁,好像抵抗不住美色为之倾迷一样,她忍不住靠近他,诱惑他,然后,占有他。
那是狠狠地嵌入记忆深处的七天七夜,疯狂决绝,不计代价。
然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除了逃走,她想不到有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太迟了吧,真的吗?
糟心呐。
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无数的连锁反应,这辈子最可怕的敌人,这一生最艰难的决定,全部都是因为这么一个悴不及防的傍晚,她嘴贱去调戏一个俊俏的和尚。
陈辉卿全然不知道,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华练脑子里已经过千山过千帆滚滚红尘了,可他毕竟也知道入梦是怎么回事,他的剧本并没有任何台词,也没有关于下面的剧情的提示,他笑了一会儿,便收敛了笑容,看着华练:“接下来呢?那位萃梦师呢?”
华练在他身边坐下,毫无形象地伸了一个懒腰:“我的梦就是到此为止的,自然没有下文了。至于那个萃梦师,我想我猜的没错,他不会来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萃梦师。”
陈辉卿和今昭脸上都露出惊讶来,唯有陈清平也捡了一块石头坐下:“你是说,他是云外镜?”
华练笑眯眯地看着陈清平:“Bingo,这位男嘉宾,欢迎你进入男生权力,你可以提问了。”
陈清平毫不理会华练的花胡哨,而是单刀直入:“你上次只是怀疑云外镜,理由就是云外镜和孽镜童子一样,都有大范围监视别人的本事,虽然萃梦师很少见,但你好歹认识云春水,你是不会对区区一个萃梦师有兴趣,甚至要入梦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怀疑他的身份。酒吞童子大家都认识,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怀疑此人是云外镜。”
“咱们都了解过云外镜的资料,知道他能够监视,但是比对孽镜童子,他应该也有类似的亚空间的本事,毕竟他是东瀛倭国山寨的孽镜童子——至少,他应该也会幻术之类的东西。还有你们说过,有个叫做霍灵的姑娘,她的时间被折射了。如果她是因为靠近了清平馆而被折射,那么原因是受到云外镜的影响,也是说得通的。”华练说着,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关键字。
“镜像空间、折射、偷窥,这些都符合云外镜这个神秘的家伙。”今昭念着这些关键字。
华练笑嘻嘻地丢掉树枝:“我也只是猜测,具体怎么样,还要试一试,不过显然这个萃梦师是有问题的,不然他为什么不来入梦呢?”
陈辉卿皱着眉头:“那些枉死的灵魂,山鬼,普通的人类女性呢?”
“对啊对啊,那个暖兮。”今昭实在不能忘记如此拉仇恨的存在。
华练又捡起那根树枝:“暂定推测,云外镜要搜集灵魂做坏事吧,无外乎是祭祀啊,魔药啊,巫蛊啊之类的。嘛,你们可还记得,有一个人很是符合我们那次大规模查户口,一个锦州的小老板,半年前失踪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那个萃梦师,东北口音句尾那个奇妙的上扬音,就是锦州话喔。”
“我们立刻回去。”陈辉卿站了起来。
梦境里的永福寺黄昏渐渐像是墙纸,泛黄,变旧,皲裂,剥落。
这是梦境即将结束,入梦者即将立刻离开的景象——大多数入梦者都见不到梦境世界的彻底崩塌——见到的也都再也醒不来了。
今昭紧跟着陈清平,往那一处斑斓色彩的漩涡里走去,她身后的华练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依依不舍地看着这剥落的世界,低声嘀咕了一句。
好像是“……一点儿都不留恋吗?”
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