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今昭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这俩人不是有一腿吧。
陈清平没有接过那白瓷碗,而是抓着她的肩回答:“能让你解脱的人,并不是我。”说完,就像是提溜着山鸡一样,把小伙计提溜回了房间。
一路上她还能听见酒吞童子借酒高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今昭之前也不是从来没有来过陈清平的房间,但还是来的兴奋得连刚才的恐怖短片都忘了,四处环顾,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今儿既没有瀑布,也不存在火山,更没有热闹的清明上河古代街市。
陈清平的房间,在平时,是非常普通的套间,外间做成大约是书房和会客厅的样子,连着一个小厨房,里面是卧室,总体来说风格简单朴素,很有无印良品样板间的感觉,不能说不符合他这个人,可又让人稍微觉得期待落空——身为一个偏执的美食家和神鬼饭店的老板,房间应该更有特色才对——譬如摆着沙丁鱼群的画或者银狼鱼骨头的装饰之类。
“你这几天都睡这里吧。”陈清平淡定地丢下一枚炸弹,炸得今昭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生怕这是个离奇的梦。
“别担心,我睡外面。”陈清平似乎突然想起她好歹是个女生,又补了一刀,看了看门口,似乎在警戒酒吞童子有没有跟过来似地。
今昭频频点头,从善如流,要是被刚才那种疯子盯上,还不如跟勺子哥挤一挤,就她这种葱花姜末边角调料,勺子哥不会动手的。
只是——“酒吞童子?”啥玩意?
“日本的大妖怪。”陈清平言简意赅地解释。
今昭深知如果不能联系到烹饪美食,他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只能继续问:“他那碗红豆是怎么回事,牡丹饼又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
陈清平的表情略微有了些变化,而后淡然地解释开来:“红豆之中,最美味的,要数相思豆。相思豆,顾名思义,是生灵的相思所化,生于骨髓之中,状如红豆,赤血色……”
若想取出相思豆,只能是活取,星夜沉沉,子夜里人元阳之气将弱未弱之时相思最深,剖开皮肉,敲开白骨,骨髓之中会因为相思,生出红色的相思豆。相思有多浓,相思豆就有多少。便是寡情之人,一生也有十余粒相思豆,而情深不寿,相思豆长满骨腔,会涨破白骨,瞧着好像嵌在骨头上一样,就是那句“刻骨相思”的本义。
所以如果相思刻骨,人会慢慢死去,因为白骨布满相思豆,撑不住筋骨皮肉,骨骼会被相思豆胀满而粉碎。
玲珑色子嵌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
相思豆不能吃,吃了会上瘾,断了会死。
“……酒吞童子……”今昭想到那酒吞童子割肉破骨的惊悚片段。
酒吞童子之所以成为大妖怪,是因为他诱拐少女,剔骨吞吃少女白骨之中的相思豆,当年使得一座城池再无活着的少女,罪大恶极。人们只记得他吃着相思豆做成的血色牡丹饼,就着一壶青梅酒的样子,所以忘记了他的本名,叫他酒吞童子。
是以,相思豆不能吃,吃了相思豆,不成疯,便成魔。
今昭差点发一条微博,广而告之,这次陈老板足足讲了三百字!
虽然酒吞童子不管是刚才,还是从前的恶行,都令人发指,但是相思豆这玩意的属性与技能,实在令人不能不叹息。
“酒吞童子看到我,是因为我是少女?”太岁姑娘抓住这个故事的重点。
陈清平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终于有了点儿烟火气息,好像是看着生长了松露的松软土地,那种期待成果的感觉:“他应该是看到你的身体里。”
呃,有很多的相思豆?
不对吧,不懂事儿的时候不算,懂事以后沐今昭家贫如洗双亲烂人,一直在为生计奔波,没时间考虑情感问题,哪里来的相思豆?
“……那他不是也……”酒吞童子那一白瓷碗触目惊心的血红豆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他那么大一碗……”
陈清平转头看着窗外不符合时令的满月:“啊……是吧。”
今昭细思恐极地瞪大眼睛,看着陈清平那略带忧伤的脸庞,生怕他说出“那个人就是我”之类的。
清平,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你这表情吓死个人啊!
片刻之后,陈清平若无其事地转回头,从床下的抽屉里拿了一条四角裤和换洗衣物,平静地嘱咐:“当心点儿吧。”
太岁的视线落在那条灰格子的缺乏弹力的棉布质地的毫无魅力的四角裤上,无语凝噎。
那条四角裤上的标签写着:优衣库。
大神!你好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