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他跟我说:“子秋的心理已经呈现出了严重的病态,虽然她自己不承认,但你做为他的哥哥兼恋人,应该多关注关注,找出根因。否则,长此以往,很可能会得抑郁症。抑郁症一旦发作,后果十分严重。”
我当时表面上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笑,但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我何尝不知道,我爱的女孩,穆子秋,她已经放弃了和外界的交往,只活在我囚禁她的那个壳里。她虽然每天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乖巧听话,那么温柔体贴,可那已经不是她的本性。小时候那个在我面前古灵精怪、胆大任性的女孩,那个扬言不要我做她哥哥的女孩,那个敢偷偷亲我的女孩,那个总是趁家人不备溜到我房里的女孩,她是真的随着这许多年的时光,从我的手心滑走了。现在我困住的,只是一个躯壳。
可我哪里肯信。
直到有一天下雨,我早早回家,我看到她神经质的忙碌着,就连湿了的雨伞,都要用毛巾擦干,我才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她的病态。那一刻,我忽然恐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我一直以爱的名义囚着她,逼她忘掉现在的爱人,重新爱上我,她会不会无法再承受一个这样的轮回?就像当初,她为了忘掉我,而努力去爱别人,受了怎样锥心的痛?而我,真的忍心让她再受一次这样的痛?
我想了好多天,就连梦里,都会出现一个神志不清的穆子秋,茫然的看着我笑,眼睛全然没有焦点。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竟不敢再次入睡。
有一个晚上,我半夜又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便起来画画,我习惯性的画她。如水的眸、秀挺的鼻、小巧的嘴,瓜子脸儿,肌肤如雪,黑发如瀑,一个完美得不像真人的女孩。可是,那一晚,我在画的时候,竟怎么也想不起她眼里的神采,怎么也想不起她唇上的颜色。
她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有多久了呢?
大概是那一次,我言语相激,让她去死。
一个爱她爱到因为得不到她,就恨不能让她去死的我,让她绝望了吧。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只是心不在焉,那么,在此之后,她则是完全的封闭了自己的心。
也就是在那样一个夜里,我才真正肯承认,我的爱已经成了一种伤害。这样的爱,还有必要继续吗?
我其实是找不到答案的,因为我舍不得放手。
我开始害怕回去面对她,面对她空虚到极致而呈现出来的忙碌。那样的忙碌,让看着的人心慌又压抑,好像有一只手,在不停蹂躏你的心脏。
我又开始晚归、喝酒,但不敢喝得太多,也不敢回得太晚,因为怕她担心,更怕她出什么意外。
只是,这一次,在我和阮臻喝酒的时候,我被那个罗亦琛感动了,我忽然觉得,有可能,一直以来,都是我做错了。我已经不是她的幸福,可我却执意把她留在身边。或许,早在去北京前,我就应该听爸爸的话,不去打搅她。那样,我可以告诉自己,因为我是她哥哥,所以,她不能爱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不是她的哥哥,可她已经不爱我!
穆子谦说到这里,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缓缓转着右手食指上的一枚白金戒指,稍稍平复了情绪,才抬头看着我笑,说:“这个故事,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明天再按预约时间过来。”
说完,他起身,绅士的和我告别,快到门口时,我到底没忍住,问:“穆子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顿身,回头,微笑,说:“我觉得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做为一个心理咨询师,有时候,最好的辅导,便是安静的倾听。”
我有点哑口无言,的确,刚才那一刻,我没把他看作我的客人,而是当作那个已经选择放手却又再次归来的穆子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家在各自的世界里,安静的开启新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又要去翻起涟漪?
穆子谦见我无话可说,便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子秋,你送我的那对袖扣,我找不到了,你还记得它放哪里吗?”
“在衣柜抽屉第二层的收纳箱里,一个浅蓝的收纳箱,你的袖扣、手表、戒指通通都在那里面。”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住到一起整整一年,平均下来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有二十小时呆在那个屋子里,夸张的说,哪怕就是一粒灰尘,我都清楚的知道它的位置。不过,到后期,我似乎不允许灰尘在我视线范围出现。
穆子谦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说:“哦,知道了。那么,子秋,明天见。”
我看着他的身影走远,忽然醒悟过来。那个收纳箱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他的袖扣、手表、戒指一般随衣着搭配,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明明就是故意的,只是,他这样问,又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