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悠靠在车椅背上,沉默不语。
“放心,你也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应酬,你不想去就不用理会。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他安慰道。
一切有我在!
当初,夏雨辰也这么和她说。
方晓悠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面对谭鸿宇,她该怎么办?
“累的话,休息一会儿。”他说。
她摇头。
“明天孙景年要过来,他正式开始在锦城投资了。”谭鸿宇道。
孙景年,自从方晓悠不去孙家之后,这个名字就变成了遥远的记忆。即便是后来偶尔和谭鸿宇一起去参加孙氏公司举办的活动,也没有和他过多接触。
“宇飞,会一起来吗?”她问。
“你想见了?”谭鸿宇笑问。
“没有,就是问问。最近都没什么联系。”方晓悠道。
“他好像被他爸爸派去分公司实习了,所以不会过来。”谭鸿宇道,看了她一眼,他又说,“那小子好像也挺不错的。就是——”
“就是什么?”她问。
“就是和你不适合!”他说。
她笑了下,道:“你又知道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说我和夏雨辰不适合,还劝我和他分开。”
“我到现在还这么认为。”他说。
她不语。
车子,在山岭中穿行着。
春天的天色还没有变黑,两人就来到了龙泉山公墓。
因为谭鸿宇明天要出席很多的活动,根本没有时间来祭奠母亲,因此今天就来了。而这也是方晓悠第一次来拜祭老太太,尽管她和老太太只见过一次。
方晓悠抱着一束白色的花,放在墓碑边。
谭鸿宇跪在母亲墓碑前,恭敬地叩首着,方晓悠也跟着他做同样的动作。
“妈,我把她带来了!小悠,坐过来——”谭鸿宇说着,指了指墓碑边的另一侧台阶,方晓悠便坐了下去。
“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他说着,看了她一眼。
“哦。”方晓悠道。
“我妈,是被我,送走的!”他说着的时候,语气明显顿了下。
方晓悠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看着他。
“我妈在床上躺了五年,自己痛苦死了,却又完全没有办法。那天,我去看她,她和我说,她受不了了,让我送她走。”他望着眼前的层山,道。
“送走的意思是——”方晓悠自己在脑袋里想了一个答案,可她不敢相信。
谭鸿宇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下,拔了几根脚边的草,道:“是我,杀了她!”
方晓悠,怔住了。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
“怎么——”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也没有看她,只是说:“我舍不得她一直那样受苦,这几年,我和家里人说过,可不可以让我妈选择安乐死。可是,我妈国内没有这种规定,而且,家里人都不支持,他们觉得只要我妈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天天躺着,皮肤溃烂都没关系。因为可以找医生来延续她的生命,让她一直这样活下去。”
方晓悠没说话,这件事,她真是万万没想到,更加没想到的是,谭鸿宇居然会坐在母亲的墓碑前说这件事。
“那天晚上,她和我说,她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于是,我就——”他说着,声音哽咽,方晓悠起身,蹲在他面前。
“后来办丧事的时候,我特别难过,特别——我坚持不到安葬的那一天,等到一切安排好了,我就去了伦敦找你。”他的眼神空洞,方晓悠握住他的手。
是啊,他真的是太难过了,要不然也不会喝醉酒,也不会出车祸。
良久,他沉默不语,低下头。
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丫头,我是个罪人!”他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却又好像很快就被风吹远。
“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他说着,表情极为痛苦,望着她。
方晓悠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
“你没有做错!”她说。
他不语,只是看着她。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却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他知道自己说出来并不能减轻内心的罪孽,可是,他实在是——
“也许,从很多的角度,法律,人情,各方面来说,你,做错了,你不该那样。可是,”她顿了下,“我记得奶奶以前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那个时候去你家,我和夏雨辰,我和他见过你母亲。如果换做是我,如果有一天我是那样的地步,我也不想苟延残喘,或许,我的想法没有什么说服力。可是,”她望着他,眼神没有丝毫的漂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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