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有秦人为之骄傲的公主,就是马背上那个即便身批嫁衣也看来英气逼人的新娘。
高昌和嬴华并辔而行,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声,他亦无比激动——他的新娘,是秦国人中的女英雄,是他所倾慕之人,所朝思暮想之人。
这样想着,高昌不由唤了一声:“公主。”
“什么?”嬴华没有听清,正想凑过去再问。
高昌立即阻止道:“你坐着别动,稍后再和你说。”
在熏天的礼乐声中,送嫁队终于到达军营外。高昌亲自抱嬴华下马,但嬴华不慎踩到了裙摆,整个人扑在高昌身上。她听见高昌情急道:“抱着我。”
嬴华娇笑不止,挨着高昌道:“这裙子太碍事了,你等等。”
众人只见嬴华拔出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把裙摆割了,收起匕首之后,道:“这就不会踩着了,我们走吧。”
嬴华这出人意表的行为令所有人惊讶,唯独高昌视之如常,在大家还未回过神的时间里,上前牵起嬴华的手,走向了行礼的高台。
行礼之事一切顺利,随后便是嬴华入喜帐等候,高昌问她:“帐子里太闷了,公主出来喝酒吧。”
“大喜之日,我和别人喝什么酒。”言毕,嬴华遂跟着魏黠先行离去。
往日严肃沉闷的军营因为这场喜宴而得到了暂时的放松,听着外头的动静,嬴华和魏黠道:“真想出去喝个痛快,这里真闷。”
“方才高昌叫你,你怎么不去?”
“他就是故意引我的,我盖头都没揭呢,怎么喝酒?”嬴华喃喃道,“不是看在今天大婚的份上,刚才我就给他好看了。”
魏黠不接下文,在帐中一直陪着嬴华。
如此一直入了夜,高昌终于进帐,魏黠才得以出来。
帐外嬴驷正在等候,见魏黠现身,他立即上前道:“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魏黠回头看了一眼,嬴驷不解道:“嬴华怎么了?”
魏黠摇头,由嬴驷拉着朝帐中走去,道:“君上应该问高昌将会如何?”
看着魏黠笑意深深的模样,嬴驷会意,也回头看了一眼喜帐的方向。
嬴驷夫妇偷笑时,高昌正站在嬴华面前不知所措。大喜之日,娇妻在前,他本该立即揭下那方喜帕,但正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变得迟疑忐忑,唯恐这一整日都是大梦一场,唯恐他心心念念之人并不是真的嫁给了自己。
嬴华知道高昌进来,原本等着他动作,却迟迟未见他有动静。虽然因为身份的改变和如今帐中气氛的影响而有些羞怯,可等得久了,她确实有些坐不住,便一把掀了盖头,道:“我都闷了一天了,你还忍得下去。”
高昌即刻坐去嬴华身边解释道:“虽已行过礼,但要揭这盖头,我仍是不安,唯恐这一挑,日后却没有足够保护公主的能力。”
“那我可以保护你。”嬴华把盖头交到高昌手里道,“夫妻本来就应该是互相扶持的,我不在咸阳,你替我照顾阿爹,如今我回来了,我照顾你,不也是一样?再说,你处处迁就我,我谢你还来不及,你就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差一杯酒,咱们就礼成了。”
高昌随即倒来酒,递给嬴华。
嬴华过去在军营里偶尔也和军中将士喝酒,几乎养成了习惯,拿到酒杯就一饮而尽。如今她也是这样,一口喝光了杯中酒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
高昌温柔笑着,上前将自己杯里的酒倒了一半给嬴华道:“白日里喝得有些多,公主替我分担些吧。”
嬴华点头,见高昌曲起了手臂,她便勾起高昌的臂弯,饮下了这杯交杯酒。
红烛摇曳,灯影下精心打扮过的嬴华看来格外动人。高昌和她挨得近,借着酒力便有些迷醉,正想要靠近,不料腰间被硬物顶住,他低头去看才知是嬴华随身携带的那匕首,今日割裂嫁衣的那一把。
嬴华常年在外,自身的警惕性很高,哪怕面对的事高昌,也难免有些下意识的举动。见两人气氛尴尬,她立刻把匕首丢了,咣当一声,竟是连烛火都随之跳动。
高昌见嬴华此时神情可爱,不由笑道:“君上送的匕首,说丢就丢,这不太好吧?”
见高昌幸灾乐祸的样子,嬴华当即一把将他推去榻上,本想反手压着,又觉得新婚之夜动粗不好,情急之下就直接扑上去压住高昌道:“你想去告状?”
高昌连连摇头道:“我纵使想去,也出不了这大帐半步,公主饶命。”
“我让你去。”嬴华正要起身,却不想高昌暗中按住了她的双手,她起不来就只能这样压着高昌,可高昌一脸委屈的样子,完全像是自己在欺负他。她一时气恼,道:“你跟谁学的,快放开。”
“分别多时,好久没细看公主了。就让我看一会儿,公主别动。”
高昌神情的凝睇让嬴华越发手足无措起来,即便是高昌后来松了手,她也怔忡得不知所措,仍旧和高昌挨得近,却已不是先前那样压着,而是紧紧靠在一起。
帐中烛火渐暗,那红烛烧的的不仅是旖旎夜色,更是嬴华最后的一点防备之心,如同烛泪,在逐渐浓郁的缱绻柔情中彻底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