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嬴驷仍是闭着眼,道:“你又知道?”
“韩国变法这么多年,虽然卓有成效,但自从申不害过世之后,变法之力便不断衰弱,现在的韩国被这么一打,怕是好几年都恢复不了元气了。”魏黠摆弄起发尾道,“秦与赵并无仇怨,没理由贸然兴兵。韩国受了重创,楚国虽强,但楚王昏聩,还宠信佞臣,秦君应该早就想好对付的办法了。魏国才是心腹之患吧?”
“以前寡人怎么不知道,你对各国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嬴驷道。
“以前没事还能到外头采采花,找人聊聊天,现在大门也不出去,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反反复复地想,否则会憋出病的。”
“那你猜猜,寡人这次想要干什么?”
“打韩国是为了立威,立威是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说到底,一天没有完全把持住内政,秦君就一天都不会停止掌握更多的权力。”
死里逃生后的魏黠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嬴驷能感觉到她内心产生的偏向,尽管对他的杀意还没有完全消除,但他们已经从完全的对立渐渐转化为有目的的辅助,也就是说,魏黠想要得到他的帮助,而她也愿意为他的目的献出自己的能力,作为回报。
“你能帮寡人什么?”嬴驷注视着魏黠问道。
“要看秦君希望我帮你什么?”
彼此凝睇的目光中出了想要攀附的欲望,依然掺杂着难以说清的情愫。嬴驷深沉的眸光虽然冰凉,却还是让魏黠感受到了来自这万人之上的君主的片刻柔情。她不由低下头,听见嬴驷道:“只要你安安静静地留在秦宫里,就是帮寡人最大的忙了。”
魏黠曾说白谦是这世上少有对自己好的人,而如今眼前这个秦国的少年国君,又何尝不是真心待她的呢?这一句话听来嫌弃,却是出于嬴驷的关心,不论是敌对还是站在同一阵营,他如今所想的,就是护她平安,否则不会听信高昌所言,以假死之计,将她藏在这里。
秦、韩两国的战事很快结束,虽然期间秦军兵败于义渠的军队,但在宜相还是取得了不小的胜利。消息传回咸阳时,举朝欣喜,但也即刻有上书奏请,秦国需要休养生息,并且加强北境的秦军军力,以防义渠再次进犯。
这一提议让无异于把一直耽搁至今的北境军权提到众人面前。自从秦国洛水一战败于义渠,这个问题就成了许多人的禁忌。因为士族、公族所掌握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北方,但面对义渠连年的进犯,秦国始终没有将这心头之患铲除,北境的战事焦灼至今,领将的能力也受到了众人的质疑。
嬴驷面对这件事的态度暧昧了不少,一来,这确实是牵动公族、士族利益至关重要的一环,一旦处理不当,极可能造成秦国内部的动荡不安,为此嬴驷久久未决。
高昌对嬴驷的犹豫有些自己的猜测,但出于不敢妄言的现实,他并未和嬴驷就这件事做过交流,却没想到,是嬴驷先开了口。
那日他陪嬴驷在马场练习骑射,嬴驷忽然问道:“困兽日久,还能将其放出野外,捕食生存么?”
“野性不驯的,不是不吃投喂而饿死,就是抗争到底被杀。否则被驯服之后,怕是不能独立了。”
“樗里疾比猛兽如何?”
“君上是想让将军也离开咸阳?”
“暂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嬴驷眉头皱紧道。
“北境?”
嬴驷愁眉深锁地点头道:“难得有个机会,不抓牢了,下回指不定到什么时候。兵权在别人手里,不论远近,都难以心安。”
“君上犹豫,是因为舍不得?”
“嬴华已经走了,如果樗里疾也走了,寡人身边就真的无人了。”嬴驷一叹,无奈却不见有多少忧伤,见高昌迟疑着似欲言又止,他道,“有话就说吧,这里就咱们两个。”
“草民斗胆,君上身边,还有一人。”
徐行的脚步随即停止,嬴驷转头盯着垂首的高昌,道:“你说魏黠?”
“当初祭天一事,君上难道看不出魏黠姑娘的胆识么?况且他和君上心意相通,若能得她相助,对君上而言更是好事。”
“身陷险境,还能和寡人争锋相对,临危不惧,两次救过寡人,孤身入秦宫,还不怕寡人杀了她。不想杀寡人,还会演戏给别人看。真杀起人来,手下也不留情,这样的人当敌人,有趣也可怕,当自己人……”嬴驷的神情莫名复杂,望着空旷的马场,久未言语。
“魏黠姑娘对旁人心狠,正是为君上所用之后其所可贵之处。”
“你是说,要将魏黠磨砺成寡人手中的武器?”
嬴驷沉冷的语调已显示其正在压抑的怒意,高昌暗叹自己鲁莽,诚惶诚恐道:“草民失言。”
嬴驷不令高昌起身,自己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