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娃子倒还是个硬气人哇。哈哈哈。”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田军带了三天回家了,他家里活也多,这两天胡麻可以割了,正缺少人力。
田军走后,我便开始新的生活。
石板画是我这次暑假的必修课,父亲对于我的学习不管不顾,但对于碑匠的手艺不能有丝毫差错。
透蓝的天空,挂着火球般的太阳,云彩好像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树也被太阳晒得垂下了头,鸟儿们无力地飞着。小狗耷拉着脑袋,伸长舌头喘个不停。大地被烤得发烫,人在地上走都觉得烫脚。
村里的人都在房间里披个毛巾乘凉,父亲光着膀子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目不转睛盯着我的一笔一划。
“画的是啥,重画。”
“这是龙头吗,这是蛇头还差不多?”
“龙头让你画歪了,你这是抬到坟上去,不怕被人家活埋了。”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笨蛋,还能再斜点?”
……
严师出高徒,这句话我信,虽然父亲口里骂着我的画的乱七八糟,但在他心里却正赞许着我学习的速度足够快。
龙生九子,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四子蒲牢,五子狻猊(suānní),六子霸下,又名赑屃(bixi),七子狴犴(bì’àn),八子负屃(fuxì),老九螭吻(chīwěn),一个半月终于全部完成。
眼看离收假也快了。
这天早上,我早早起床,刷洗了石料,准备好笔墨,开始练习,父亲叫住了我。
“邪琴,今天不用练了。”
“那我干什么?”
“这两天好好写你的暑假作业,顺便把那本书翻一翻,一天到晚就知道画,你知道画这些都是怎么用的吗?”
《碑之人》,板画记里将这些纹饰图腾的用法讲的非常详细。
图腾的对应位置,对应人物,对应禁忌,对应场合,全都标明。
在这里我不一一详说,简单举几个例子。
睚眦,禁忌雕在墓碑之上,多用于卧碑图腾,埋于山野沟壑之中,镇,压冤魂厉鬼,亦可杀鬼除魔。
赑屃,可用墓碑,亦可用石文碑。墓碑者,俸禄三百担(这个我大概计算一下,等同于当今六万人民币)以上,方可雕纹此图腾,禁忌女人使用,石文碑多雕于底部,禁忌冲头(雕在碑头)。
“爸,我翻译不过来。”本以为父亲会讲解于我,没想到却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花钱送你读书,你连这个都翻译不过来什么意思,你读个球书,乘早背包回来算了,郞家人的脸让你丢尽了。”
只要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翻字典。
“过来,把这个拿去。”
父亲在房里喊了一声,一个紫色的包袱,不知道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你爷留下的东西,你用的时候保护好,皮面都是用油纸包好的。”
放前一走,打开包袱,线装版的《古文观止》。“爸,这是什么书?我怎么从未听过。”
“你没看名字吗?这里收录的文章代表文言文的最高水平,学习文言文至此观止矣,等你把这个研究透彻,就难不倒你了。”
我笑了,“谢谢爸爸。”
父亲骂归骂,可心里还是惦记着我,毕竟现在教育都是以白话为主,很少接触到文言文,所以阅读《碑之人》还是很困难。
离收假剩下最后三天时间,村里看不见孩子的身影,这不奇怪,你那时候不也这样,补作业啊,哪有时间瞎转悠。
我的作业也写的差不多,松了松手指头,写的疼死了,尤其是那破英语单词,一个抄写一张,妈的,把人给死里弄。
父亲又开始喊了,“邪琴,过来。”
父亲今天气色不错,“爸,咋地了?”
“哦,你作业写的还有多少?”
我光着膀子,“不多了,再有一晚上就全完成了。”
“嗯,去把衣服穿上,光着膀子算什么,旧社会那会只有干苦力的才光膀子。”
想到这里我有点不满意了,前两天父亲还光膀子呢!
当然,父亲这辈子就这样,他也没必要把自己看的高。
穿了件汗衫,父亲笑嘻嘻的瞅了瞅板凳,“来,坐。”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邪琴,你对你们尚老师的事情怎么看?”
父亲没事跟我讨论这个,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准备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