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大叫一声,不敢再拦着门,跳着脚跑了。
大门应声而开,面色诡异的舅舅浑身都是凌乱的血迹,光—裸的上身依稀可见硬如鱼鳞的伤口,底下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莲蓬一般凹在肉上,里面窝着一团白色,显然是被虫子蛀的!
胡凌羽拎着水桶,本来斗志昂扬的,见到这一幕,浑身就是一僵,喉间猝不及防地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声,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
“等什么等,快泼!”
鹿垚抬着小短腿要踹他,结果差点没站稳,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站稳了,掩饰地拿肉乎乎的小手去抚那一头长发,有些尴尬地仰着小下巴再次吩咐道:“痋引多在躯干处,你往他朝他胸腹和后背泼水,小心不要泼到他的眼睛。”
胡凌羽哆哆嗦嗦的,端着水桶走了两步,看着舅舅的情况,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突然大叫了一声,双手倏地后撤,到一个高度的时候,再猛然将桶往前送,只一瞬间,里面颜色诡异的混合物喷发到了半空中,直奔舅舅而去!
我就在舅舅的身后,瞧见那水柱呼啸而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欲功成身退躲到一边,站在我前面的舅舅却突然一侧身,于是悲剧了。
——只听“哗啦”一声,混着血跟尿的石灰水兜头就朝我浇了下来,带着某种力道,泼了我一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颤颤巍巍地伸手从额头顺着鼻梁把水往下抹,好半天才从那略显复杂的气味里分辨出自己遭遇了什么,这才瞪圆了眼,受不了地仰天大吼,恶心地一边哭喊一边跳脚,脊椎都融化了似的,有点想死。
“啊啊啊啊!——”胡凌羽比我吼的还更大声,红着脸把桶扔下,一边攥自己裤腰,一边朝我跑来要看我怎么样。
舅舅却完全没有要中场暂停的意思,我身上有石灰水他不敢接近,就干脆举着刀朝胡凌羽砍去。
胡凌羽一时闪躲不及,只好匆忙地举手扣住刀把,跟舅舅展开了拉锯战,但他毕竟年纪小,很快就被舅舅的力道压得跪在了地上。
“真是废物!”鹿垚无语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水桶,瞧见里面还剩了点水,于是拿两手抱着桶,吃力地把水朝舅舅泼去。
只差一点点,刀锋就要扎到胡凌羽额头上,石灰水冷不防泼到舅舅的后背,突然间,局势逆转——舅舅像是后背着了火似的,颤抖着扭身去拍,但石灰水早就伸到了他肉里的孔洞当中!
里面蜷缩的白虫瞬间疯狂地挣扎着扭动,上下翻飞着从孔洞里往外滚,看起来十分麻心。舅舅承受不了地发出大喊,摔倒在地上,像只被抽了筋的巨龙,奄奄一息地喘着粗气。
因为害怕衣物摩擦到舅舅翻起的皮肉,所以一直没给他穿上衣,只让他盖着被子,此时他伏在地上,担心他会着凉,胡凌羽扶着他要把他搬到床上,谁知刚扶起他,菌丝一般的白虫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在地上拧动着,十分恶心。
“洒石灰,”鹿垚冷静地说道,“这种软体虫最怕的就是雄黄、石灰,草灰或者化肥也可以。”
我颤颤巍巍地点头,瘸着脚用石灰把那些虫子埋上,虫子果然受不了地翻涌起来,像是在被火烧似的。我看的头皮发麻,干脆别过脸去,却看见外婆正站在楼梯口瞧着我。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她深深凹陷的皱纹和银白的发丝,佝偻的后背看起来也脆弱的不像样。
我心里不是滋味,问她怎么下来了,外婆朝我笑了笑,用一种十分落寞的眼光把我看着,迟疑地问我说:“你许奶奶先前让你跟她到后山去采太岁?”
我愣了愣,心里没底,讷讷地啊了一声,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啊?”
“刚才她打电话给我说的。”外婆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又慈祥地笑着道,“你舅舅在这发疯,邻居哪有听不见的?她那边知道了,就打电话来问问情况。”
我没接话,抹着脸上令人作呕的石灰水,把外婆送上楼睡觉。回房间换衣服时经过大厅,眼瞧着被砍的七零八落的大门,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许奶奶。
许奶奶那边一接电话,就兜头骂了我一顿,说她早就料到今夜那尸虫该长熟了,这才坚持让我去黄葛山的,我先前不听,事后才知道厉害。
我连忙赔罪,许奶奶就再次提出要去黄葛山:“事不宜迟,要真把你舅舅的命耽搁没了,看你怎么朝你外婆交代!”
我不由想起外婆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你又不听话?”
鹿垚皱着眉头,在一旁冷冷地道:“你看不出来吗?今晚的一切就是个阴谋,那个许奶奶为什么一直让你去那座妖山,真的是为了你舅舅吗?”
我肯定他知道什么,抿了抿嘴,用一种很无助的眼神看着他,小心地道:“在说这个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