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也够不容易的。
爸爸酒醒以后知道我抱着程奔雷一夜没睡,又气又心疼,脸黑了一早上,最后非得拉着我赶紧走。
天亮以后,二婶接过程奔雷,他就已经不哭了。
本想和爸爸回家,赶紧补眠休息休息,不曾想,同样一夜没睡的爷爷却通知爸爸,让我今晚在这里继续住一夜。
爸爸今天必须得去单位上班,他就请了昨天一下午的假而已。
我上班就在这个镇上,不需要回去市里,看爷爷态度坚定,就应了下来。
爷爷很少留我在家吃饭,他难得主动留我,爸爸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是走之前再三的提醒奶奶他们:“程书还小,不会带孩子,白天又要上班,晚上二嫂自己带就行了,别难为她。”
没睡好,一整天上班都没精神,李白扔给我几条雀巢,灌了一杯又一杯,还是提不起精神。
下班后,我在学校待了半天才朝着爷爷家走去。
爷爷家住在距离镇子还稍稍有些距离的地方,应该算是村子里,步行的话大概也得二三十分钟,晚上到村子的路没有路灯,又时不时的有野狗出没,一段路走的胆战心惊,连连后悔为啥不把车开过来。
到爷爷家的时候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他们已经吃过了。
到家里以后,我才发现屋里的氛围十分压抑,二婶抱着睡着的程奔雷哭成了泪人。
两个女人局促的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奶奶坐在地上直拍大腿。
爷爷蹲在院子里一根又一根的抽烟,似乎从昨天那个老太太走了以后他就一直都是这幅状态。
心里偷偷的想,爷爷不会是老来俏,看人家奶奶气质好,对人家单相思了吧。
想到这里,我看了眼坐在地上拍大腿的奶奶…;…;
见我进到院子里,三叔道:“来了?”
我点头,眼神朝屋里示意了下问:“怎么了这是?”
三叔低声道:“奔雷出事了。”
“出事?”我瞥了眼二婶怀里的小家伙,睡的相当踏实。
正疑惑间,三叔道:“这两天那孩子不是总是哭闹不对劲么?镇上先生说是奔雷前儿跟二婶回她娘家的时候,半路上魂吓掉了。”
以前听了这话,我第一反应绝对是冷笑,然后嘲笑他们封建迷信没文化。
但现在…;听的我心里咯噔了一声,难怪昨天看奔雷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怎么办?”
三叔道:“叫魂啊…;你没看二婶哭成那样,夜里她得抱着孩子把魂给喊回来,人家先生说,这魂能不能喊回来还是未知数,这都耽搁两天了。”
家里氛围实在不对劲,我在这也帮不上忙,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干脆先溜走时,一直在院子树下蹲着抽烟的爷爷突然摆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了过去,爷爷盯着树干看了半天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事情,你三叔刚都跟你说了…;你弟弟他今晚得喊魂,你二婶子胆子小,是个不成事的人,这魂要是喊不回来,你弟弟后半辈子就完了,我们老程家的命根子也就断了,所以今个晚上你去给你弟弟喊魂。”
“我?!”
爷爷的语气很坚定,不容反驳:“对,就是你。我跟你三叔会在路头处等你,该怎么做我一会告诉你,但你只记住一样。”
“什…;.什么?”
“把你身上那个木铃铛放到你弟弟身上。”
一旁的三叔听到这话时,走上前道:“爸,那怎么行?”
爷爷闻言,怒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有什么不行?!”
牛师傅也说过陈铭给的那个木铃铛是个好东西,虽说借给弟弟用是可以的,但爷爷此刻的态度却让我觉得不舒服。
可长辈就是长辈,就算心里对他诸多不满,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忤逆他的意思,更何况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或许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只以为是一件小事而已。
接着,二婶子将程奔雷换上了常穿的衣服抱给了我,程奔雷还在睡觉。
然后爷爷告诉我,我从出了家门口以后,每三步都要喊一声奔雷的名字,每五步喊一句回来了,遇到路口的地方得每个方向都站定喊上一句,于此同时,我手中还得提着灯笼,是那种里面点上蜡烛的灯笼,这东西现在可真不多见。
一路上,灯笼不能灭,不能掉。
撇开这一路的恐惧不谈,单单是抱着程奔雷还得拿着灯笼走那么远的路,估计都吃不消。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是用商量的语气跟我沟通,他们都理所当然的觉得,我理所当然的应该答应,并且应该替他们做好这一切。
也根本没人关心,我是不是害怕。
或许在他们看来,一个赔钱的丫头,没那么多矫情,别说是为了弟弟做这些事情,如果可以就是拿我的命去换这孩子的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没办法,在此刻这院子中的人眼中他是男孩,带了个把就生来就比我的命值钱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