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而去,颇有不克江东誓不罢休的气势。
天色灰蒙,旭日犹未升起,大江之上,只听船只吱嘎吱嘎响声,除此之外,竟无丝毫异响,四十万曹军,皆整装待发,闷不吭声伫立在各自岗位上,以待大战来临,此等气势,不免叫人胆寒。
数百艘楼船、艨艟,数千艘走舸,眼下已是全然用铁索连接,上铺木板,远远望去,恍如一座岛屿。
“咚咚咚……”这是曹军的鼓声,今日听似有些闷沉,仿佛有种难以表述的压抑。
连环船的中央,乃是用二十艘战船连接的‘大船’,上面密密麻麻插着旗帜,除了曹操与江哲二人帅旗外,‘张’、‘曹’、‘李’、‘于’等等字样旗帜,亦是随处可见。
论气势,犹在当初七十万袁军之上!
“终于要开始了……”微微吐了口气,江哲望了一眼东面日出方向,只感觉胸中有些压抑,那种沉重、略带患得患失的感觉,久久在他心中起伏不已。
“德珪!”
“侄儿在!”恢复了一身将军服饰的蔡瑁抱了抱拳。
“待会大战,你要统领我四十万大军,若是差池,我可饶不了你!”说着,江哲从怀中取出青、赤两面小旗,递给蔡瑁。
“侄儿明白!”蔡瑁恭敬接过,望着掌中的小旗,他明显可以感受到这两面小旗的分量。
望了望四周一望无际的战船,江哲仍有些不放心,皱眉问道,“德珪,这段长江水域宽度,我军战船吃水……”
“姑父放心,”蔡瑁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神,凝神说道,“此乃长江主流,又无甚礁石在江底,这个侄儿曾反复算过……”
“那便好!”江哲点点头,正欲说话,却听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回头,却是曹操与郭嘉、荀攸等一行人。
“守义……”曹操唤了一声,见江哲点头,随即大喝道,“击鼓,为我军将士助威!”
“诺!”蔡瑁抱拳应命,当即便一招手中旗帜,顿时江面之上鼓声大作,恍若轰雷巨响。
及至旭日东升时分,江上雾气渐渐散去,隐隐望见一军从江夏方向而来。
“报,正东面发现敌军踪迹!”
“正东?”曹操一愣之下,当即醒悟过来,朗笑说道,“久闻孙文台虎子威风,堪比旧日霸王,今日终得一见,蔡瑁,开始下令吧!”
“诺!”
随着曹军鼓声越来越响,大战徐徐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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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亲眼望见,才知曹军势大啊!”
单手持枪站在船头,江东小霸王孙策一脸哂笑说道。
话音刚落,他身旁亲卫轻笑说道,“眼下曹军不过是虚有其表,听闻大都督言,曹营中爆发疫病,如此一来,曹军还能有几分战力?”
“话虽如此,曹军四十万,亦是不可小觑啊!”随手将铁枪丢给身旁亲卫,孙策哂笑说道,“不过嘛,即便是曹军乃有十成十战力,我孙伯符亦是不惧!擂鼓!”
“是!”
“咚咚咚!”但听孙策一声令下,江东船队亦是擂鼓大作。
在孙策不远处的船上,太史慈一脸凝重地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曹军战船,摇头皱眉说道,“今日之战,恐怕甚是艰难……”说着,他对身后江东兵喝道,“诸人听着,待见主公一下令,我等便是先驱,望诸位将士心念我江东,英勇奋战,倘若胆敢有人后退一步,我太史慈认得你等,我手中长枪不认得你等!都记住了?”
“记住了,太史将军放心!”
“那么……”转头望了一眼船上旗帜的吹拂方向,太史慈厉声喝道,“传令前军,结阵备战!”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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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眼下,太史子义那小子很是威风吧!”
年近五十的老将黄盖笑呵呵对身旁副将说道。
“哼!”副将陈奇冷笑一声,不满说道,“末将以为,主公应该用老将军为先锋才是,太史子义勇武是勇武,然而却不如老将军谨慎,论其作战经验,亦不如老将军……”
“说的哪里话,”黄盖抚了抚长须,低头望了望身上戎装,自嘲说道,“老夫老了,主公能用老夫为将,已是足以,比不得当初老夫在老主公帐下听用之时,眼下江东人才济济,除去这太史慈外,甘宁、蒋钦、凌操、周泰、吕蒙,俱是难得一见的猛将,我江东人才兴旺,老主公在天有灵,亦可瞑目了……”
“将军……”
“哈哈哈!”自觉失言,黄盖朗朗一笑,挥手说道,“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东人杰辈出自然是喜事,然而老夫亦不服老……传令下去,叫麾下将士备战,一旦太史慈战船出动,我等前从左翼援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莫要丢我江东子弟颜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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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占尽天下八州,不好对付啊……”
同黄盖有相同资历,眼下正掌右翼战船的韩当,则望着远处曹军船队,苦笑一声。
“主公下令了么?”
“启禀将军,还未下令!”
“唔,”年过半百的韩当的点点头,拄着宝剑立在船头,正色说道,“虽主公尚未下令,我等亦要做好准备,一旦前军太史慈部有何异动,我等右翼可要即刻前去援助,此战,不容有半点疏忽,尔等可是明白?”
“将军放心,末将等明白!”
“那就好!”韩当重重吐了口气,握了握手中拄着的宝剑,手心隐隐有些冒汗。
曹军同此连环船之策,即便江上起些风浪,亦无损于曹军,但愿大都督早早前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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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普,孙坚旧部,乃是孙策帐下资历最老的四人之一,能文能武,与黄盖、韩当同样为人津津乐道。
与黄盖、韩当不同的是,程普是一位难得的帅才,早在孙坚帐下为用之时,程普便数次单独领军。
尤其是当孙坚被黄祖设计诛杀之后,兵马大散之时,程普却追上黄祖部将吕公,一矛挑他下马,为其主公孙坚报仇雪恨。
抡起有勇有谋来,实在是孙坚麾下第一人,若是没有周瑜的出现,那么江东水军大都督的位置,必然是程普的无疑。
说起来,程普对周瑜确实有些不予待见,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周瑜坐了大都督的位置,而是程普资历太老,又是江东将领中最为年长的,就连他看到其主孙策不妥之处,都要说上几句,周瑜又如何能得以幸免?
作为江东老臣,程普有时实在有些看不惯那些年轻将领的作风,比如太史慈、甘宁,以及周瑜……
程普并不否则这些年轻将领的能力、才华,只不过在看他看来,这些将领有时实在过于贪功冒进,比如说周瑜吧,打仗哪里是一战而定的?曹军既然势大,那么江东一点一点消磨曹军实力便可,而他周瑜竟向曹操‘献’连环船之策,妄图一战而定,要知道曹军有四十万之多,万一……
“呸呸!”
“将军?”
“咳!”咳嗽一声,程普老神在在,沉稳说道,“我中军负责支援前军、左翼、右翼,责任重大,望尔等恪守职位,若是反而叫曹军突破了我军船阵,哼!”
“将军放心!”身后诸将抱拳应道。
“将军,”忽然,一名亲卫眼尖,指着后方孙策帅船喊道,“主公发令了,主公发令进攻了!”
“终于来了么!”程普深深吸了口气,一顿手中长矛,厉声喝道,“通令左翼、右翼、以及前军……擂鼓,杀!”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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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大战,在稍一试探之下当即打响,作为江东军的先锋,太史慈一得令,便驱战船杀向曹军。
只见江面之上的喊声大作,太史慈所乘战船,以及他身后本部兵马,好似一柄利刃一般插入曹军阵中,不!还不是曹军阵中,只不过是外围而已!
仅仅是曹军外围密密麻麻的走舸而已!
自与曹军交兵一来,江东兵马首次遇到四十万曹军倾巢而出,就算是军中精锐,望着那接天连地的战船,亦不免有些心慌。
“莫要惊慌!”抱着长枪伫立在船头,太史慈凝神望了眼前方的无数条走舸,厉声喝道,“休要管其他,撞过去!我军任务乃是为打乱曹军阵型!”
“是!”
仅仅是眨眼之间,太史慈所乘战船狠狠撞上一条走舸,单听一声轰响,那条走舸当即倾倒,走舸之上十余名曹兵瞬间落水。
取弓搭箭,太史慈将一名落水的曹兵射了透心凉,算是为此战染了第一丝血色……
“呜呜……”曹军的战号亦是吹响了,处在阵型外围、走舸之上的无数曹兵当即反扑,那种不要命的气势,竟是一时间将太史慈所率前军压制。
“这些曹兵……”望着那些曹兵眼中的死意、以及浓浓的疯狂之色,太史慈皱了皱眉,感觉事态有些不妙。
“撞过去,撞过去!落水的敌军交与后方中军将士收拾,我等冲过去!”
“喝!”
然而,尽管太史慈一言再言,可是此地走舸密密麻麻,曹兵人人悍不畏死,江东前军区区数十艘战船、数千人手,如何冲得过去?
“放箭!射!”
“将军小心!”一名江东兵惊呼一声。
太史慈猛一抬手,但见半空箭如飞蝗,一咬牙,用长枪在胸前乱舞。
“嗤……”一声利刃刺入人体的声响,太史慈闷吭一声,捂着左臂被身旁亲卫死死护住,究竟,太史慈还达不到赵云那种枪术……
“将军!”
“皮外之伤,不碍事的,”说着,太史慈皱皱眉,一把将刺入左臂的箭支拔出,对那溅出的鲜血望也不望,却是一脸凝重地望着曹军方向。
曹军,怎么会……
方才太史慈看得明白,那阵箭雨,分明是从曹军走舸之后连环船之上射来,别的不说,关键在于,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难道曹军就不怕误伤同泽?
还是说……
“将军,曹军登船了!”
“什么?”太史慈顿时醒悟过来,望着爬上自己战船的曹军,一脸大惊之色。
“给我下去!”几步上前,太史慈单手持枪,将那名曹兵挑落水中,鲜血顿时将江水染红。
“啊!”忽听一声惨叫,太史慈猛地转过头,分明望见旁边那条船上,一名曹名死死抱着一名江东兵,两人一同翻身落于江中,生死不知。
这些曹兵……
太史慈心中不禁涌出难以言喻的惊愕,还未等想出头绪来,登船的曹兵越来越多……
望着双眼死灰、一脸默然,死死拽着长枪恨恨望着自己喘息不已的曹兵,太史慈皱皱眉,大喝一声,几步上前,立于船头,将登上船的敌军一一扫落船下。
“将军小心!”忽然,太史慈猛感背后一阵恶风袭来,一回首,手中长枪狠狠刺入,当即贯穿了一名曹兵胸腹。
只见那名曹兵愣了愣,也不呼痛,竟然不顾被长枪贯穿的胸腹,一手猛地握住长枪,另一手狠狠劈向太史慈。
糟糕!
仅眨眼之间,太史慈猛一侧头,肩膀被狠狠劈了一刀,左臂一阵剧痛,既然是被劈碎了铠甲,伤到了内中皮肉。
“汰!”,猛一发力,狠狠将那名曹兵挑起,甩落江中,太史慈这才注意起自己左肩,却见上面嫣红一片,肩上铠甲,破碎不堪。
“真该死!”太史慈骂了一句,并不是骂那名曹兵伤了自己,而是……
而是那名曹兵临死前的眼神,那种仿佛是得偿所愿般的眼神……
怎么可能?!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曹兵,竟是此等的悍不畏死?
这……
“将军!”
越来越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太史慈当即喝道,“传令下去,率先杀敌,莫要叫曹兵登船!”
显然,太史慈亦看出,眼下的曹兵,明显有些不对劲,若是再一味的冲杀,恐怕最终只会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他需要左、右两翼的支援。
“呼……呼……咳咳……”强登船头,几名曹兵喘着粗气望着太史慈、亦或是是望着他身上的将军式样的铠甲,眼中表露出浓浓的疯狂之色。
回想起方才那名曹兵临死前的一刀,太史慈神情绷紧,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些看似不过是病弱之军,然而其疯狂,却是足以叫轻视他们的人付出沉重代价。
“难不成这些俱是曹操死士么?单手握着长枪,太史慈苦笑一声。
而与此同时,身在江东船队左翼、右翼的黄盖、韩当,亦是看出了前军的不妥,当即驱船前来相助。
至于中军的程普,虽低骂一句,亦上前支援,毕竟,太史慈可是孙策心腹爱将。
几乎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事,只不过一盏茶时分,鲜血已是染红了江面,更有甚者,江面上漂浮着的,一具具的尸首,更是触目惊心。
然而,这只不过是前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