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降十会,大约就是这意思。将军女儿起码可以有十样不会。
比如厨艺,显然就不会。她进厨房放下水罐便窝在饭桌边椅子上不动了。
厨房里七个八、九岁的孩子也没指望她,马上就麻利地操作起来,忙开了晚饭。从这几个孩子的熟练程度,和院子里卸马那几个孩子的契合度来看,这些将军府里的孤儿们和将军女儿之间,到底谁照顾谁还真不好说,有着奇妙的互相依存感。
炊烟升起,水汽弥漫,令人打从心底生出愉悦来。孩子们也没有多的厨艺,也就一个煮。食物的香味溢出,也可以绕梁三日,如果洞府有梁的话。
厨房连着狭长的餐厅,餐桌也足够长。风将军留下的兵营式府邸,惠及了这些孩子。或许将军女儿捡孩子的原因,也在这里。她固执地保持着这里的一切,包括氛围。
以前风将军在时,士卒们来来去去,她都不认识,却都在一起吃饭。
唯一不同的,那时没有缺水的困扰。
乘天还未黑,孩子们匆忙摆了晚饭。滋味怎样不说,做熟不成问题,甚至过熟也有可能。基于缺水,孩子们总是容易因担心水量不足食物不熟而倾向于烧糊。在这里,普通人生病很可怕,几乎无药可求。那些灵草灵药都不是他们消费得起的,普通人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甚至食物,也只能吃普通的,容易生长的种类。风朝国人的精力都放在了灵植灵兽上,普通食物也就随便种种,留下来的都是易生易长类。此刻孩子们碗里盛着的山芋煮粟米,尽管微糊,也是孩子们眼中的美味。这是岬湾海岸不能生长的食物,要靠大陆运来。
奉月镇既无鱼可捕,又缺水、植被稀少,只有补给港口的作用。若非不得已,实非宜居之地。
很快,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吃完了分配的食物,井然有序地开始清理各自的餐具。
尽管没什么油水,餐具其实也并不怎么脏。但上到将军女儿下到三岁幼童,都是仔细地舔干净圆木碗,然后慢慢转动一口珍贵的热水烫洗,最后含在嘴里再转转,才一仰脖子吞入腹中。之后还要在挂壁的木隔板上摆放好自己的餐具才算完事。当然,那必须是自己记牢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舔碗不知是谁学的谁,其余动作都是孩子们观望将军女儿后默默学来的。谁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她也从未要求照做,但大家竟也都认同了,就这么延续下来,成了将军府独有的餐桌仪式。
也许来自孩子们的超强模仿力,也许是别的什么盲从原因。如海里的鱼群。
然实际上,他们是在完成一个暗合修行的仪式,因为,将来元力也要象用水一样的珍惜。启元大陆人都知道,纵有神通,也要元力的支持。元力对普通人来说也如海水,就算周围都是元力,不能用就是不能用。等到能用时,也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需要进阶。
收拾完毕结束一天的群体生活,孩子们各自回洞睡觉。反正也没多余的水,洗簌什么的就免了。实在脏了用打上来的海水泡泡,再用存的雨水冲冲,或者干脆就等下雨再洗。海水倒是绝好的漱口水,富含海盐,但太咸导致的结果又是渴水,这并不是件值得推崇的事。
桑濮海可怕传说也不是说着玩的,一切,都要等血缘祭来改变。
将军府的孩子们都住在底层,只有将军女儿一人住在顶层的将军府主洞府。即便当初风将军走时她只有三岁多,她也坚持每天都往上爬,回到自己的洞府去。
如今她闭着眼也能在绝壁上行走自如。她身体虽单薄削瘦,却轻灵如猫。
天色已暗,夜星渐朗。
将军女儿眯着睡凤眼步上了崖道。这时,那个唯一九岁的男孩终于想起有事还没上报,忙追过去喊道,“小姐,奉月港的乌叔今天送了半袋粟米来。”
“哦。”将军女儿应到,继续上行。
男孩迟疑了一下,没再跟上,声音略略提高,“昨天乌叔还送了一袋子的山芋。”
“唔。”继续行。转眼已过半程,男孩不敢再犹豫,远远地跟上。
当将军女儿快走到房门口时,才又响起那孩子有些挫败的喊声,“小姐,乌叔叫您明天去他那儿一趟。”
她顿了顿,“......去做什么?”伸手推门。
男孩没听清她的回答,那声音还不如海浪声大,忙踏踏踏地跑上去。隔着已关上的木门,男孩喘着气,忐忑不安地问道,“小姐您、您,刚才是说,明天给乌叔送、送钱去吗?”
过了数息,门里才传出一声,“嗯。”
这下她懂了吧?小男孩终于松了口气。一路摸着绝壁上不知何时就有的无数小手指洞下崖道,还想着:这不算打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