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却犹如承受不住一样,只觉得掉进了冰窟,上牙齿忒愣愣地打着下牙齿。
丁老的人在抓我,居然警方也在抓我,我刘治到底是怎么了?
我突然“哈哈”地笑起来,文秀见我突然发笑,估计怕我突然承受不了要疯掉,踩了刹车,转头关切地看着我:
“没事吧?”
我不回她的话,两眼无神,冲着她傻笑,她被吓到了,身子往我这边挪,又伸出一手,抱住我的头,搂到她的胸口上,又轻拍着我,像年轻的母亲拍着她怀里的孩子那般,我听她温柔地说:
“刘治,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有我呢,我会陪着你!”
我冲着她傻笑,又突然想到什么,突然一把从她怀里挣扎出来,用力地把她往车窗推去,“砰”地一声响,她的头撞在车窗上,我朝着她吼道: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所有人都是骗子!”
我开了窗车门,奋力地往外跑去,车子大概已经开到了郊区,又因为下着细雨,天空里如同铺着一层薄雾,路上冷清得一个行人也没有,然而路是土路,因为下了雨,路面泥泞不堪,我跑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正好跌倒在一个浑水泥潭里,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冷,全身已经刷满了黄泥巴,想着爬起来,只撑起一半身子,脚下又是一滑,又摔了下去,这一次满嘴吃了一口泥巴水,心里又气又恨又痛,索性也不爬起来了,在水潭里一边“噼里啪啦”地拍着泥土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好不凄惨。
文秀跑过来,见了我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忙过来拉我的身子,不成想我的身子像在水潭里扎根了一样,哪里拉得动,倒是她一用劲,脚下一滑,一声惨叫,也跌倒在了水潭里,全身瞬间被泥巴水浇了个遍,她一边奋力爬起来,一边又竭力抱我的腰,想把我一同抱起来,只抱起来一点,她自己力气不支,又跌翻到了水潭里,然而她并不放弃,刚跌倒又爬起来,伸手来抱我,这次她只碰到我的腰,我突然转头,伸出手用力去推她的身子,她被我推开在半米之外的地上,一屁股坐在泥地上,还没爬起来,我怒不可遏,朝她吼道:
“你滚,滚,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都在利用我,利用我家,给我滚得远远的。”
我吼得声嘶力竭,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到后头,没了力气,声音低下来,喉咙吃痛,不禁咳嗽了两声,一边咳嗽一边还是低低地骂道:
“滚,滚!”
文秀从地上爬起来,像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嘴里不言语,仍是径直朝我走来,仍是伸手去抱我的腰,我刚才像是做了最后的反抗,没有了一丝力气,现在由着她抱我,嘴里还低低地哼哼道:
“滚,滚!”
身体却由着她抱,她抱起来一半,又跌了下去,两个人一同跌在水潭子里,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水潭里的泥水已经全部被我们的衣服、头发吸干了,文秀倒在我的边上,累得气喘吁吁,不再来抱我,索性摊开手仰头看着天,我见她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黄色的泥巴水,如同小时候手捏的泥人,忍不住笑了一声,文秀听到我的笑声,倏忽转过身子来,我那笑容是顷刻间的,她转过来的时候,我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了,文秀大概也见了我泥人一般的样子,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她笑的时候,嘴张开来,吐着热气,露出雪白整洁的一口牙,和她泥人般的样子格格不入,她的头发梢还在滴着黄泥巴水,她这时候的一笑,有点像玩泥巴弄脏弄湿了身体的小孩子,天真无邪又带点傻里傻气,不禁想起童年来,那时候是无忧无虑的,没有一丝的烦恼,再看文秀此时的笑容,一下子出现了错觉,以为自己突然回到了童年时代,正在泥潭里滚泥巴呢?终也忍不住笑起来。
文秀见我笑,她笑得更加开心,一边笑一边又挪过身子来,我嘴里说:
“走开,离我远点!”
然而身子却没有丝毫地反抗,反而满脸笑容地迎接了她,她就伸手搂住了我的身体,这一刻,我们紧紧地拥抱着。
这一刻,我们放弃了挣扎,紧紧地拥抱着,甚至忘记了拥抱以外的一切世界、一切事情,细雨一点点地撒在我们身上,撒在头发上,撒在脸上,有一丝凉意,然而那凉意只停留在脸上,没能浸透到我们的身体里去,像是在要往身体里钻的时候,被一团火给融化给蒸发了,我知道,这一团火来自文秀,来自她的身体,她的心,这一团火也点燃了我心里的一团火。
这一团火,是爱情,是迟来的爱情,虽然我知道,它来得太晚,甚至来的太不应该,它似乎违背了道德,忤逆了伦理,背叛了这一份爱情以外的另一份爱情,发生在了不应该发生的两个人的身上,然而在这一刻,在这样的泥泞的地面里,在这样细雨当做棉被的地面里,两个人这样相拥着,享受着这短暂的温存,是静谧的、甜美的、纯真的、无可替代的,早已经忘记了两个人外面的世界,整个世界里,我只有文秀,文秀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