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漫天血色

一贯的清冷幽深。

    “我准备睡觉了，不早了。”她依旧笑着，并付诸行动躺回床上去。这是逐客令。

    “夏婉宁……”

    “嗯？”

    “它是唯一的。”

    “哦。”

    婉宁随口应完，旋即反应过来，“嗯？你说什么？”

    夜南熙摇摇头，“没有。你睡吧。”他说着便转身开门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夜南熙……”

    “怎么了，想留我一起睡吗？”他露出无赖的笑容来。

    婉宁却没有笑，直直看着他，酝酿了半天，“那时候，我是说六年前……”

    夜南熙脸色遽然一变，面色沉了下去。

    “我想我有资格知道！”婉宁也丝毫不退让，冷着脸问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被他们家的人和周蔚然一直说着，她凭什么这么任她们责骂却什么都不知道！

    夜南熙手停在把手上面，半晌淡淡道：“别多想了。和你无关。”

    旋即，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关上门离开了。

    婉宁颓然的躺回去，和她无关？夜南熙，这是安抚她所以才这么敷衍她么？如果果真如同他说的与她无关。那么为什么他从来不替她辩驳一句？

    呵呵，大概便是如同周蔚然说的那样，他不喜欢她，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乎，亦或者他也是恨着她的。只是她现在有用处，所以他一直隐忍不发。

    一月份，临近岁末。各个公司都开始忙起来。

    从那次之后，婉宁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夜南熙了，或许是在躲着她，怕她再问他六年前的事情吧。不过，婉宁也没空去多想了。毕竟说起来她也算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因而，这段时间，她也开始忙起来，从之前的三天一次的视频或者邮件到如今的一天一次。

    毛衣搁置在那儿也好久没有碰过了，实在是没有时间。

    而婉宁的肚子也愈发的大起来，兰姐有时候说笑说可能是两个呢。婉宁总是笑笑，她不希望是两个，不是她不疼不爱，只是这孩子注定是不幸福的，何必呢？

    周蔚然总是冷眼睨之。说，你就是有十个孩子，也没有任何用处。

    兰姐悻悻的笑笑，然后回厨房去收拾去了。婉宁望着周蔚然，一副思索的样子，说：“怎么会没用呢，加上小宝这个大哥哥，十一个孩子，可以组成足球队了呀……”

    周蔚然怒瞪着她，无语的跑回房间里面去。

    婉宁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总是有一个想法：如果哪一天她有权有势了，她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甩周蔚然一巴掌。让她清醒一点，她是大小姐，但只局限于他们家里而已，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人有必要去接受她的坏脾气和幼稚。

    好吧，这个想法很不善良，可是她夏婉宁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从小她就知道，性本善，遭人欺！

    一月底，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了一整晚。

    婉宁望着花房的圆顶上面都被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不过掩不住花房里头的一片娇艳风景。花园小道上面，栽种了几株香梅，被雪趁着愈发的娇艳傲然，矗立在这漫天大雪的世界中，极为吸引人的注意。

    铲雪的工人大概是因为交通堵塞，来的晚了一些。匆匆忙忙的开工将斜坡大草坪和各个过道上面的雪都铲掉之后又匆忙赶去了下一家。

    婉宁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身上披着天蓝色的蝙蝠衫毛衣，衬着肌肤雪白，人也有精神许多。前几天可能是有些小感冒还不知怎么的，人总是没什么精神。昨晚昏昏沉沉的睡下，今天一早起床居然就好了。大概，孕妇的抵抗力也是挺强的吧。

    简单洗漱了一下，下了楼，兰姐还没到，大概也是因为大雪的缘故。家里电话响起，婉宁接起来，是兰姐的。说是家里临时有点儿事情，现在已经出门了，很快就会到的。她说话的时候很焦急。婉宁说没事，她刚刚起床而已，让她注意安全。

    反正没什么事情，婉宁换上防滑雪地靴，小心翼翼的走清理干净的小道进了花房，好几天没来看看它们了，过来施点儿肥。

    蓦地，隐约听到一声尖叫。婉宁朝着外面张望了一下，蹙了蹙眉，继续打理她的小花们。幻听了么？

    不多会儿，急促的脚步声狂奔而来。婉宁一回头，竟然是周蔚然，她面色苍白，眼中尽是恐慌之色。她喘着气跑过来伸手嘭嘭嘭的猛拍着玻璃门。

    她来干嘛？这是……婉宁看她很着急的样子，打开了花房的门，“你怎么了？”

    周蔚然眼睛红红的，泪水不断的翻滚，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大颗大颗的。

    “你说呀！”婉宁觉得一定是出事了，刚刚那声尖叫……

    “我、我姐姐……我姐姐……”周蔚然不断的发抖，伸手指了指大草坪，嚎啕大哭起来，“我姐姐掉下去了……”

    婉宁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眸子遽然睁大，掉下去？

    不由分说，她朝着那边跑过去，回头看到周蔚然一脸茫然的站在那儿掉眼泪，失了魂儿似地，大声道：“你，叫救护车！”

    周蔚然第一次这么听婉宁的话，急忙冲回别墅里面打电话。

    这个大操场一样的草坪和别墅处在同一高度，草坪下面有一个泳池。有一条稍宽的阶梯通下去，紧挨着的便是一个弧度柔和的斜坡，像滑滑梯一样，直接连接着泳池。

    婉宁过去的时候，只见道周蔚烟连人带轮椅如零碎木偶一样散落在泳池边的地砖上面，有血渗出来……

    婉宁看着，直直的愣住，看了看这一阶阶的楼梯，零星有点儿血迹。她从楼梯上面滚下去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婉宁站在草坪上，望着，没有抬脚走下去，她身子重，地砖比较滑，很容易摔跤。只期望周蔚然赶紧叫救护车来吧。

    另一边，周蔚然颤抖着跑回客厅，拿起电话刚刚拨下‘12’便又放下了电话。她咽了咽口水，深深呼吸了两下。握着话筒的手不断颤抖着。

    她看了看楼上，蓦地转身上楼去，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下一号键……南熙哥。

    一边打电话一边翻找出平时给姐姐盖腿的毛毯。她的心跳的很厉害。终于在找到毛毯的时候电话也被接通了。

    夜南熙正在开车，接到周蔚然的电话，本来准备回家再说的，他一夜没睡，现在疲惫极了。但一直没挂断，便接起来。

    “喂，蔚然，什么事？”夜南熙嗓子有些哑，轻微的咳了咳。

    “南、南熙哥……早上好啊！”

    “早上好，你怎么了，声音抖什么？”

    “哦，没有，刚刚推姐姐出去散步啊，忘记了拿毛毯，你知道的，下雪了，外面挺冷的呀。我就跑回来拿过去，这么远，跑上跑下的，累死我了。”

    “粗心。”

    “哪有！我怕姐姐一个人在那儿不安全，还特意让夏婉宁帮忙看一下呢。”

    “婉宁？兰姐呢？”

    “哦，兰姐还没来呢。怎么啦，不能让她看一下啊！她刚好去花房嘛，我现在已经下楼去接替了呀，哼哼。”

    “嗯，没什么事就挂了，我差不多到家了。”

    “你回来啦？哦，好……啊！姐姐……”

    “蔚然，蔚然，什么事！蔚然！”

    那边手机嘭地声被丢在了地上，夜南熙耳边一阵刺音。心里极为不安，幸好已经到家了。

    婉宁站在那边儿，听见周蔚然突然的尖叫声，不解的望向她。只见她扔掉电话便冲了过来，那感觉，仿佛就像是，她刚刚这一刻才知道她姐姐出事了一样……婉宁看见‘刷地’开进别墅园子里面的宾利车，猛然醒悟到发生什么了，只是太晚了……

    周蔚然疯了一样冲过来，婉宁眉头紧蹙，她想干嘛？想把责任推在她身上吗？是不是太幼稚了点儿！在周蔚然靠近她的时候，她心里知道自己应该走开，但是脚下却仿佛被黏住了一样，腿怎么也抬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跑到自己身边，尖叫着哭喊着叫‘姐姐’，然后歇斯底里的质问……

    “夏婉宁，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周蔚然哭喊着，伸手猛地推开婉宁，朝着阶梯下面的周蔚烟跑过去。

    婉宁站在草坪上的，被她这么一推开，身形不稳，向后倒去，径直朝着那个斜坡。

    倒下那一刻，她仰头看见了朝着她狂奔而来的夜南熙，她不知道他是想拉住她还是想来验证她害周蔚烟的罪名。大概，也只能是后者吧……

    下意识的伸手去抚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婉宁眼角渗出泪珠，滴落在枯萎的草地上。身体随着那个斜坡滚落直至落进结冰的泳池中。

    ‘嘭……’地一声，厚厚的冰层裂开，殷红的鲜血在婉宁身体下面散开来，将冰层染成了血色，不断扩散。随即，冰层不堪重负，一片区域崩塌，婉宁的身体堕入冰水之中。

    “婉宁……”

    夜南熙冲过来，望见此情此景，目眦尽裂的嘶吼道。婉宁没有回应他什么，只是面色苍白而痛苦的扭曲，紧闭着眸子，双手都覆在腹部。

    夜南熙从斜坡上滑下去进入泳池去捞她，眼前一片模糊，口中不断呢喃，“不要有事……夏婉宁……夏婉宁……”

    周蔚然已然骇住，瞪大眼睛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望了眼躺在地上的周蔚烟，有望了望朝水底沉下去的夏婉宁。她纤细苍白的双手紧紧握拳，泪水无声的滑下，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双眸空洞无神。心里不停反复着三个字：她完了……她完了……

    夜南熙在水底游动着，抱住婉宁下沉的身体，快速的回到地面。

    “啊……这是，这是怎么了！”刚刚赶到的兰姐惊骇的问道。她晚来了一会儿，怎么，怎么，少奶奶和周大小姐就，就成这副样子了？

    跟在她身边的小田呆呆的站在那儿，手中提着的水果落在地上，滚落。

    “兰姐，你们赶紧把小烟抱过来！”夜南熙抱着婉宁匆匆走上来，朝着车子奔去。

    “哦，哦。”兰姐回神，伸手拉了下一边儿来看婉宁的小田，“快，快！”

    小田看着泳池中满是血色，破了一个大窟窿的冰面上的碎冰也全被染成了血冰，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不过救人要紧，急忙同兰姐一起下去，两个人抱起周蔚烟，她很轻，两人毫不费力的急忙抱着她朝车子而去，夜南熙也下车来了，接过手去，说，“上车！”

    小田和兰姐知道，这是让她们护着两个伤者，急忙点头跟着她上车去。关门的时候，小田朝着泳池方向看过去，周蔚然还在那儿……

    一路上，夜南熙对于红灯不管不顾，死死盯着前方，认真开车。额间的青筋突突的跳着。

    小田搂着婉宁，只觉着婉宁浑身跟结了冰一样的冷，但是腿间却又热热的鲜血不断的渗出来，吓得她面色惨白，想张口，但看见夜南熙骇人的面色和凛冽的眸子，只得将婉宁抱紧一些，不断在婉宁耳畔轻喊：“不要有事……总监，不要有事……”在她心里，始终还是那个曾经还是总监时候的婉宁比较快乐一些，潜意识里面，她还是愿意叫她总监。

    周蔚烟身后也都是血，只是这会儿已经不出血了。但是呼吸微弱的几乎没有，兰姐看看她，又看看婉宁，心里面愈发的难过起来。

    周蔚烟是植物人，身体本就较为柔弱，这次只怕是难熬的住，并不是她对周蔚烟没感情，只是周蔚烟毕竟已经这样了，出事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太悲哀，婉宁却不一样，那么多的血啊，已经将近七个月的身孕了，这要是出事了，便是一尸两命，甚至是一尸三命，因为关系着小宝的命运……

    快到医院的时候，大概是他飙车，后面跟上了交警，不停的朝着夜南熙按喇叭，示意他停车接受处罚。

    夜南熙恍然没有听见，开的更加的快，只要进医院去，就好了，已经近了。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前面忽然冒出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交警，直直的横档在了夜南熙车前。

    “我cao你妈！”夜南熙猛地刹车。

    兰姐和小田紧紧护着婉宁和周蔚烟，生怕两人再受伤。

    兰姐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她在夜家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夜南熙说脏话。但这种情况，但凡是个人，都会想骂人的吧。若不是她护着周蔚烟，她也要出去骂那个交警了。没看见人家是朝着医院来的吗！

    夜南熙抱着婉宁出去，鲜血顺着滴在地上。那交警看见，也不禁傻了眼，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急忙下了车跑过来，恰好兰姐和小田也准备抱起周蔚烟，交警上前去抱起周蔚烟紧跟着夜南熙冲进了医院内。

    “医生……”

    几人冲进医院，不停的喊起来，护士医生急忙安排了推车让婉宁和周蔚烟躺上去，拖进了急救室。

    “刚刚真是对不起了。”交警上前表示歉意，而后又说：“不过，你还是要为你闯红灯负上责任的。”

    本来对他有所改观的小田和兰姐，一听便急了起来，张口便想骂人。

    夜南熙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面，拿出自己的驾驶证，“交给你吧。”

    他伸出双手覆在脸上，狠狠的揉了揉脸，无神的望着前方。

    “少爷……”

    “好了，你回去吧。”夜南熙打断了她的话，嗓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安。

    兰姐望着他，想了想，点点头，转身离开。

    “兰姐！”夜南熙忽然喊住她，“先别告诉我妈他们。”

    “知道了，你自己要好好的。我先回去了。”兰姐点头说道，眼睛微红。

    交警将驾驶证交给他，然后开了几张罚单给他便走了。

    小田跟着交警走开，过了会儿，走过来，手里端了一盆水，递到了夜南熙的眼前。

    夜南熙抬眸看她。

    “洗洗吧，她会没事的。”小田从未有过的冷静，眼前的夜南熙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H市叱咤风云的男人，脸上手上都是鲜血，他却恍然未觉，只是不安的坐在那儿，望着抢救室的红灯发呆，面色苍白的仿佛一个重症病人。

    夜南熙伸手进去，血浸染在清水中，眼前仿佛又回到刚刚看到她落进泳池中的那一幕，冰面水中都是她的血，不断的浸染，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