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溪从香港回来第二天,秦程约了她一起吃午餐。
她如约来到的时候,秦程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对不起,秦伯伯,我来迟了。”她矜持地道歉。
对于秦程这个长辈,云锦溪一向都很尊重的。
平时也经常会碰到,但是都不像是今天这样,两人单独吃饭,所以她除了有点奇怪,又有点好奇。
因为知道他是龙羿的父亲的原故,好奇的是他与龙羿的母亲又有什么样的纠葛,让自己的儿子连姓都随了母亲。
或者,龙羿跟她一样,也是母系家庭出身?
“小溪,坐吧。吃个饭而已,不用这么拘束。”秦程接收到她好奇的目光,一向清冷的面孔带了抹淡淡的笑意。
云锦溪依言坐了下来,秦程唤来待者。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他温雅一笑。
“好。”云锦溪点头,很快就点了一份常吃的主餐,待者退了下去。
“秦伯伯,您找我出来,是有事情要跟我谈吗?”
在等待上餐的时间里,云锦溪主动问道。
都在大公司的负责人,忙才是常态。
她们公司与秦氏有业务往来,但是最近公司停牌整顿,所以,他要找她是谈公事还是私事?
“是有点事。”秦程也不隐瞒,“前几日,有人故意挂出了云锦集团的那个大单子,你知道是谁接手了吗?”
“不知道。”云锦溪惊讶地望着他。
秦程轻轻地挑了挑眉,“是正阳。”
闻言,云锦溪更是难以置信,“是正阳哥接手的?怎么会?”
最近他们一直都有见面的,上次那个单的事情,她还与他当面讨论过,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在云锦溪惊讶不已的表情中,秦程再度缓缓道来——
“正阳想帮你的心意是好的,我也支持他。但是他要拿来公司的股权来帮你做扩大调整,这个关系到整个秦氏,公司董事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你是说,正阳哥要变卖百分之十五的秦氏股份来帮我……”
云锦溪说不下去。
她没想到,正阳哥会帮她帮到这个程度!
这百分之十五,虽然不足以动摇秦家在公司的控股和决策权,但是秦正阳卖掉这百分之十五原因要是被曝光出来,他会被质疑是不是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当秦家的继承人!
这简直是挖自己祖坟嘛!要知道,他这百分之十五可是从老爷子手中继承过来的,秦老爷子地下有知,非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不可。
若是他与云家真的结盟成亲家,他至少还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但如今谁都看得出来,这场一拖再拖的婚事,肯定是黄了的。
他还要这么做,让公司那些董事怎么想?
秦氏与云锦集团虽还是关联企业关系,但是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龙氏集团,而龙氏的龙羿又与云小姐之间暧昧不清……
总之,秦正阳这么做,对他,对整个秦氏,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知道你们公司正面临危险时期,但我相信以云家几十年的根基一定可以调整过来的。”秦程看着云锦溪继续道。
云锦溪知道他的意思,“对不起,秦伯伯,我不知道正阳哥他会这样做。我会跟他谈谈。”
秦程点点头,“小溪,你不要怪秦伯伯不讲情面,但这事关到我们秦家内部……”
“我知道您的意思。”秦程的心情,云锦溪是可以理解的,反而是秦正阳的做法让她有些,不大苟同。
若这事传出去,秦氏内部估计要求取消他继承人的资格。
“你不怪我就好。若是有什么其它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秦伯伯,谢谢您。我先去找正阳哥哥谈谈,晚上我还要赶去G城谈事情,午餐就不陪您吃了。”
云锦溪站了起来。
秦程也不勉强她,“好。”
“那我就先走了。”云锦溪拿了包就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秦程喉咙微动,朝她开口:“小溪,我听说龙羿回国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他。”
云锦溪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但还是应了声:“好。”
—
龙羿回国吗?为什么没有听龙梓谈过?
难道他陪她从香港回来后就匆匆赶回G城,说家里有急事处理,这件急事指的是龙羿?
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思索了许久,决定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金主”。
诚如刚才秦程说的,若是她需要帮忙,可以找龙羿。
毕竟,她与他的关系匪浅呢!
他的电话,这次很快地接通了。
在等待对方接听起来的时间里,云锦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好几分,有点紧张,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小期待。
等会,要跟他说什么呢?
她一下子有些慌乱。
在她的忐忑中,电话被人接了起来:“你好,哪里找?”
陌生的女声,让云锦溪先是一愣,随即将手机拿开,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龙羿的啊!
“这是龙羿的电话吗?我是他朋友云锦溪,麻烦你将手机给他。”
确定是龙羿的号码后,云锦溪平静道。
“抱歉,云小姐,羿少爷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的吗?”女人又问。
“没有。谢谢。再见。”
云锦溪挂了电话,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脑子想的却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女人。
龙羿的电话为什么在她手上?
他不是回国吗?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不愿意往太多方面去想,因为只不过一个女人接了电话而已,每个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
而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其实也没有过问的资格。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滋味难辨。
可这个时候,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溺这件事上面,因为秦家到了。
管家进来通报的时候,秦正阳刚从书房出来,听到小溪过来找他,他隐隐地猜得到什么事了。
客厅里,秦正阳听完云锦溪的话后,证实了他的猜想。
“我爸找你了?”
云锦溪微笑地看着他好看的眉眼,“是。正阳哥,你不必为了我这么做。”
“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没人逼得了我。我爸也不行。”
“你这么做,是要让自己主动放弃秦家的一切吗?正阳哥,云家的事情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放弃又怎么样?我不在乎。”秦正阳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
“我在乎。”云锦溪严肃地开口,“云家与秦家一样,都是经过了数代人的经营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都有责任保护好先人留给我们的东西。你这样做,等于背叛了自己家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秦正阳语气也是很坚持,“你以为你爸反对我卖掉手中的股份全都为了秦家?”
“那为了什么?”
“为了他自己的私事。”
“私事?”
秦正阳沉默下来。
云锦溪猜,秦程的私事应该是跟龙家有关吧?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
“正阳哥,无论如何,我不能接受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帮我。”云锦溪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小溪……”秦正阳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腕。
“正阳哥,我要赶航班去G城。”
“你去G城做什么?”秦正阳皱眉。
“找陆老谈点事。”
G城陆家的掌门人,也是云锦集团一个隐性大股东,是最能帮助她稳住云锦集团的人之一。
“我陪你过去吧。”
秦正阳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
“不用。我可以应付得来。”云锦溪婉拒了他。
—
云锦溪抵达G城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酒店的套房里,精致的晚餐已经准备好,刚从浴室出来的她却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拿上手里手机踱步到落地窗前,望着G城璀璨的夜色,心底动了动。
划开手机屏幕,咬着唇拨了龙梓的号码。
她可不想再拨他的号码,然后又是一个女人接的,说他不方便接听。
那边很快就接听了,“云小姐……”
“龙梓,龙羿是不是回来了?”
“嗯。”龙梓应了声,“主子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您转告他的吗?”
“他怎么了?”
今天那个女人说他不方便接听,现在龙梓也说他不方便接听?
这位少爷的不方便还真是有够久的。
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不想接听她的话。
如果是后面这个,那倒也好了。
他们以后可以各走各的了!
反正,现在的云锦集团,四面楚歌,有脑子的人大概都想离她们远一点才正常的。
这么想着,龙梓那边好像又欲言又止没回答她。
云锦溪恼了,“没事,我挂了。”
“云小姐……”龙梓叫住她,但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云锦溪耳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龙梓,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给谁打电话?”
“羿少爷,我……”
云锦溪在听到他那声“羿少爷”时,果然地挂断了手机。
该死的不方便,摆明了是借口,不想见她就不想她,没什么了不起的!
云锦溪扔下手机,心里闷闷的,堵得有些慌。
吃东西的时候,手里拿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抖。
她咬了咬牙,左手握住右手,“云锦溪,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不爱理人就不理,她还是一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这一晚,她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许久许久没有办法入睡。
所以,翌日醒来时,脸色都差了很多。
与陆老约好了上午十一点到陆家拜访的,所以,她到酒店的会所做了SPA,回到套房上了淡淡的妆后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十足才出门。
—
云锦溪按时抵达陆家大宅时,陆老,陆老太太已经在等着她。
古香古色的书房里,已经沏好了上等的茶叶,还有各式的小点心。
陆家在家庭方面一直略显保守,坚持着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
老太太及陆家的媳妇知道云锦溪此次过来,是有公事与老爷子谈的,寒暄过后便自动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一老一少。
陆老对云锦集团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一一看在眼里,但是最近他也忙,正准备前去B城看望一下老友时,老友的外孙女就来了。
她之前打电话过来给他时,他就知道她过来的目的了。
所以,文件资料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这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大用场了。”老爷子直接将资料袋推到她面前,“当年我就不赞成你外公要上市的!”
老爷子喝了口茶,长叹一声。
在G城,提到陆氏家族,很少人不知道。
陆家祖辈拥有大量的土地,之后便以土地起家,投资房地产,之后又多元化地投资了很多产业,快速累积了不少人脉及巨大的财富,短短二十多年就成就了一翻惊讶的事业版图,称得上是G城商业界数一数二的代表性家族,几乎与龙家齐名。
但是陆家的当家人陆老爷子虽然在做生意上非常有远见,但是在某些方面却还是略为保守,陆家的事业体一直没有上市融资。
陆家的祖训:只要不将公司卖掉,想怎么做都行。
陆老爷子更是坚持,对他唯一的儿子道:就算他死了,也不能上市,要不然他爬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他算帐。
所以,陆家在C国南部的排名在龙家、秦家、云家之下,但是不依靠资本市场的融资功能,也能将一家企业扩张到市值百亿的私人持股公司,可见陆氏家族的经营才能也是非常厉害的。
而陆老之所以握有云锦集团的不少的股份,也与他与云老的交情有关,两人除了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是校友的关系。
当年云锦集团要上市时,陆老是不赞同的。
云家又不差钱,用得着吗?
但是云照彦在女婿及公司其它元老的建议之下,为了公司的更大发展,还是选择上市了。
陆老手上持有的百分之五原始股,就是那个时候为了支持老朋友而买下的。
云锦集团上市之后,公司市值确实翻了好几翻,但若是碰到经济衰退或资本结构重组甚至是其它资本要并购时,资本市场的压力就会接踵而至。
而个人持股的家族企业,能按照自己的步伐制定市场策略,保证公司正常的现金流及持续稳定的扩张。
云锦溪也听闻外公讲过陆氏家族的事情的,也知道陆老爷子当年反对过外公要上市融资的事情。
但是,每个掌权人做出任何一项决策时肯定都有他当时的考量。
只要做生意投资,不管有没有上市,都会有各自要承担的风险。
所以,她并未反驳陆老的话,只是站在自己现在的立场坚信道:“我相信云家这一次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
“真是为难你这个小丫头了。”陆老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及眼神,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我老人家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陆爷爷。”
“我跟你外公多少年的交情了?谢什么呢。对了,飞扬呢?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他怎么不回来?”
提到哥哥,就不能不想到龙羿。
如今只怕是只有他才能帮她联系上哥哥了,但一想到两次打电话找他都未果的事情,她又不抱希望了。
她现在,只祈祷哥哥的伤势快点好起来,到时能顺利回国就行了。
“哥哥手头上还有一点事情没处理好。处理好他就回来。”云锦溪只能这么回。
“有什么事情能比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你一个女孩身上来得重要?”陆老显然对云飞扬的作法不满,接着又开始数落她父亲董坤——
云锦溪很有耐心地听着,偶尔微笑着回一两句。
陆老爷子整整数落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下来,已经到午餐时间。
陆家媳妇出来给他们添茶的时候,听闻他们在聊家常,便提醒了一句,“午餐准备好了,要不要移步到餐厅用餐?”
陆老爷子一听,自然是要云锦溪一起过去用餐的。
午餐很丰盛,陆老爷子的儿子也回来了,还带着孙子,小家伙六七岁的模样,一看就是标准的小霸王模样,冲进来叫了声爷爷后便直接坐下来,叫人赶紧装饭。
“陆禛,有客人在呢!怎么这么没礼貌?”
老爷子很不开心地朝孙子瞪了一眼。
“云小姐,真抱歉。这孩子平时让我们惯坏了。”陆家媳妇一脸的歉意,“陆禛,还不快叫姐姐?”
陆禛转过脸看了一眼云锦溪,原本有些慢不经心的,但是对上云锦溪的脸时,惊讶地叫了起来——
“咦?”
云锦溪也被他的惊叫声吓了一跳,他怎么一副认识她的模样?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呢?
在大家疑惑不已的目光中,陆禛小朋友朝客厅大叫了一声:“喂,龙霄,这不是你妈吗?”
若陆禛指的那个人是她的话——
云锦溪真想倒地不起!
等等?龙霄怎么也是这里?
一阵惊讶的喧哗过后,龙霄小朋友姗姗进来,看到云锦溪后很开心地冲过来——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叫人之后,小家伙扭过头对着陆禛不满的纠正:“我妈已经上天堂了。她是龙羿的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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