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倒退两步,脸色发白。方才他只注意了这位越国长公主夺人心魄的容颜,却没注意到她手中竟然藏着一把佩剑。
剑柄镶着宝石,不过是王公贵族的饰物罢了,却开了刃,冷冷地指着使臣的鼻尖。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本宫因此放你一马,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就算贵国二十万大军攻城,我越国也誓死不降!”
使臣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却也被谢灿这般架势吓得双膝发软,可依然记得自己的任务,继续道:“长公主三思,若是出降……”
谢灿的目光扫了过来,似乎比手中那柄里间还要寒凉,她语气淡淡,但字句间的威胁极为浓重,让人无法忽视:“不斩来使,那是君子所为,可是本宫是个女子。”
使臣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灿手中利剑,不敢再说一句。
谢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大人请回吧。”
城外齐*营,西齐七王爷苻铮端坐在中军大帐,焦急地等待着围城的消息。
午后,雨仍未停,帐中水气升腾,潮得苻铮浑身难受。
“报——”传令官进入帐内,带来了苻铮期待已久的消息,“元帅,遣使张大人已经返回!”
“越主怎么说?”
“越主誓死不降!前方中路刘将军问何时发动攻城?”
苻铮颓然坐下,叹息一声:“烺之果然还是这般顽固性子,刚者易折!刚者易折!”他细细地抚摸着手中已经被捏得极为潮湿的军令牌,终于下定决心,“罢了,明日天亮,发起总攻。西路副将听令!”
左手边一个虬须大汉应声出列:“末将在!”
“明日你同我携二十精兵,城破之后立刻进入皇城,务必活捉越主同长公主!”
入夜之后,长公主谢灿一层一层地换上火红的宫装,细细整理衣带,然后坐到镜前,将一头如云的乌发尽数盘起,连鬓角的碎发也用头油沾了,缀上珠翠。
后主谢昀身着一袭云纹礼服,金线绣制的软底靴走在绵密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宫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偌大的越宫仿若一座鬼城。
“烺之哥哥。”谢灿刚刚在唇上抹了鲜红的口脂,从镜中瞧见谢昀的影子,转身对谢昀笑着呼唤,灿若春花。
谢昀走到她身边,看她的娇颜,亦是笑着说:“我们阿灿很美。”说着,替她冠上九凤衔珠的公主朝冠。
谢灿看着镜中自己,眉如远山,唇似点绛,面容中透着一股从容贵气。“这是自然,本宫乃是大越长公主。”她抿嘴微笑着,转过身来,握住谢昀微凉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眸子晶亮:“而烺之哥哥,则是我大越国君。”
谢昀将她的手握入掌心,平时她的手指都是略冷的,如今手心却烫得好似握了一团火。二人携手走向正殿。殿中熊熊燃烧着八十一支红烛,火光将谢灿迤逦裙裾上绣的五色凤凰衬得熠熠生辉,展翅欲翔。
谢昀扶着她登上鎏金王座,为她斟上一杯宫中佳酿。金镶玉樽中酒液摇晃,将烛光反射到她的眸中。白日里她刚在此处激动地斥责了齐国来使,如今端坐在这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反而觉得平静。
越国暮春的雨夜真是美啊……凄凄婉婉,像是江南十万亡灵在低吟浅唱,谢灿仿佛从殿外淅沥雨声中听到了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
她看了一眼天色,东方既白,宫墙外已经响起金戈之声。
西齐平统五年春,七王爷苻铮突破长江防线,前主携后妃皇子众人南迁晋安,匆匆传位于后主谢昀。四月中,钱唐城破,镇守钱唐的后主谢昀与长公主谢灿饮鸩殉国。江南原越国领土并入西齐版图,改置扬州、会稽二郡。
人都道那日钱唐城破,苻铮突入皇城,见到的只是后主谢昀和谢灿的尸体。
但无人知晓,从那日起,七王爷苻铮府上多了一个没有名字的侍姬。